那阵阴风极其微弱,混在石室本身的潮湿霉味和炭火气息中,几乎难以察觉。但阿七多年刀尖舔血、睡梦中亦保持三分警醒的本能,让她几乎在碎石松动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她的眼眸如夜行动物般锐利,无声无息地转向碎石堵塞的洞口方向。
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只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腥气的冰冷气流,正从碎石缝隙间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比石室其他地方的温度更低,也更……粘稠。
阿七的手已悄然按住了靴筒中的短刃柄。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那阴风很微弱,时断时续,似乎来自极深处,并不像有活物正在靠近。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自然通风,那腥气也非陈年尘土或水汽的味道,更像是……某种地下生物巢穴特有的、混合了排泄物与腐烂物的气味。
她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林昭月。林昭月本就浅眠,立刻警醒,眼中睡意瞬间褪去,看向阿七。阿七用口型和眼神示意洞口方向。
林昭月会意,屏息凝神,也将感知集中在那个方向。左臂的银色纹路在黑暗中微微热,帮助她捕捉空气中细微的寒气流动变化。她也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阴冷腥风。与此同时,她怀中的幽冥川图,似乎也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能惊动可能存在的危险,尤其是在萧烬重伤、她们也状态不佳的时候。但也不能放任不管,这石室是她们暂时的庇护所,若深处藏着什么,必须弄清楚。
阿七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洞口,示意她去探查。林昭月摇头,指了指萧烬,又指了指自己,示意她守着萧烬,让阿七去。但最终,两人都明白,此刻阿七状态稍好,行动更敏捷,探查的任务更适合她。
林昭月轻轻起身,挪到石榻边,将萧烬护在身后,手中已握住冰剑。阿七则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石榻,短刃出鞘,幽蓝的刃光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碎石堆前,侧耳倾听片刻,然后伸出手,极轻、极慢地,挪开了最上层的几块碎石。
阴风瞬间明显了一些,那股腥气也更浓。洞口后是一条向下的、倾斜的黑暗甬道,比她们进来的那条更窄,更粗糙,开凿痕迹混乱,仿佛仓促而成。甬道深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洞口幽绿矿石光的、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在闪烁,伴随着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摩擦的“沙沙”声。
阿七眉头紧锁。这声音,这光芒,都不对劲。她回头,对林昭月做了个“危险,可能有活物”的手势。
林昭月心一沉。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这冰隙深处,并非仅仅是废弃的避难所,很可能栖息着某种适应了极寒和黑暗的地下生物。那些死在洞口的骸骨,或许并非死于寒冷或饥饿,而是……
就在这时,那暗红色的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甬道深处的“沙沙”声忽然变得密集、急促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正在快移动!而且,声音在靠近!
阿七脸色骤变,猛地将手中一块碎石狠狠砸向甬道深处,同时身体向后急退,厉声喝道:“有东西过来了!准备战斗!”
“轰隆!”碎石砸在甬道壁上,出沉闷的回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这声响仿佛刺激了甬道深处的东西,那“沙沙”声瞬间变成了令人头皮麻的、如同无数节肢动物同时爬行的密集噪音,迅逼近!暗红色的光芒也骤然变亮,将狭窄的甬道映照得一片猩红!
“保护好他!”阿七对林昭月吼道,自己已持刃挡在了甬道口,眼神冰冷如铁。
林昭月毫不犹豫,将昏迷的萧烬往石榻里侧又挪了挪,自己则横剑挡在榻前,体内太阴之气疯狂运转,体表冰甲浮现,同时将所剩无几的力量注入冰剑,剑身寒光大盛,照亮了她凝重的脸。
几乎是同时,第一波“东西”从甬道中冲了出来!
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令人作呕的生物!它们大约有家猫大小,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半凝固血浆般的甲壳,甲壳上布满恶心的瘤状突起和粘液。身体分节,长着无数对短小却锋利的步足,爬行度极快。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不断开合的圆形口器,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的、散着浓烈腥臭的黏液。它们的甲壳散着那种暗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涌动的血潮!
是“血冰虿”(chai)!一种只存在于极北地下深处、以冰雪、矿石、乃至一切有机物为食的凶残群居虫类!它们甲壳坚硬,口器能咬穿钢铁,体液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和神经毒素,而且悍不畏死,数量惊人!
眨眼间,就有数十只血冰虿涌出甬道,如同红色的潮水,瞬间布满了洞口附近的地面,并向着阿七和林昭月疯狂扑来!更多的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甬道深处涌出!
“杀!”阿七厉叱一声,身影如电射出,短刃化作一片幽蓝的光幕,精准地刺入最近几只血冰虿甲壳的缝隙,或直接斩断其步足。被刺中的血冰虿出尖锐的嘶鸣,暗红色的体液飞溅,落地后出“嗤嗤”的腐蚀声。但它们的生命力极其顽强,除非彻底破坏头部或中枢,否则即使被斩断,残肢依旧会疯狂扭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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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月也挥剑斩向扑向石榻的血冰虿。冰剑锋利,附加的太阴寒气对这些喜寒的生物效果似乎打了折扣,但依旧能斩开甲壳。只是血冰虿数量太多,度又快,很快就有几只突破了剑网,顺着石榻爬向萧烬!
“滚开!”林昭月目眦欲裂,左手一挥,一片冰雾迷障笼罩向那几只血冰虿,冰雾蕴含的阴寒与麻痹效果让它们动作一滞。她趁机挥剑将其斩碎。但就这么一分神,侧翼又有几只扑到了她腿上,锋利的步足和口器狠狠撕咬在冰甲上,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冰甲迅出现裂痕!
另一边,阿七也陷入了苦战。她身法再快,在如此狭窄空间面对潮水般的虫群,也难免被击中。手臂、小腿上已多了几道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伴随着麻痒,是毒素开始侵蚀的迹象。但她眼神依旧冰冷,短刃翻飞,将一只只血冰虿斩于刃下,牢牢堵在甬道口,不让更多虫群涌入石室核心区域。
然而,血冰虿实在太多了!杀之不尽,斩之不绝!甬道深处还在不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斩杀的血冰虿流出的暗红色体液,在地面上汇聚,竟然开始缓缓蠕动、融合,散出更加刺鼻的腥臭和诡异的红光,似乎有新的变化在酝酿!
“不能这样耗下去!它们的血有问题!”林昭月急声喊道,她也注意到了地上那些汇聚的、不祥的液体。她想起幽冥川图中似乎有关于某些地下虫群的零星记载,其中提到“血融则生变”。
必须堵住源头,或者……彻底解决那个可能指挥虫群、或者产生虫群的“东西”!
她的目光投向那幽深、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甬道。直觉告诉她,真正的危险和源头,在下面。
“阿七!我进去看看!你守住这里,别让它们靠近萧烬!”林昭月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她不能再被动防守,必须主动出击,找到根源。
“不行!下面太危险!”阿七厉声反对,一刀斩碎两只扑来的血冰虿。
“没时间了!你看地上的血!”林昭月挥剑逼退身前的虫群,指向地面上那些正在诡异蠕动、仿佛要凝聚成什么的暗红液体,“不解决源头,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我有月神之力护体,还有这个!”她拍了拍怀中的幽冥川图和寒玉髓。
阿七看着地上越来越诡异的血泊,又看了一眼石榻上昏迷的萧烬和林昭月决绝的眼神,知道她说得对。防守,只有死路一条。
“小心!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阿七不再坚持,短刃舞得更急,将涌向林昭月的虫群也一并挡下。
“你也是!”林昭月最后看了一眼萧烬,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太阴之气催到极致,左臂银纹爆出刺目光芒,甚至引动了怀中幽冥川图的微弱共鸣。她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如同离弦之箭,竟主动冲向了那涌出血冰虿的甬道!
“玄冰踏!”一声清叱,她双脚狠狠蹬在甬道入口的地面,狂暴的寒气瞬间爆,将入口附近的大片血冰虿连同地面一起冻结!暂时清理出了一小段通路。她趁机揉身钻进甬道,冰剑在前开路,向着那暗红光芒的深处,疾冲而去!
甬道狭窄,倾斜向下,四壁湿滑,布满粘液和血冰虿爬行的痕迹。越往深处,那股腥臭味越浓,暗红光芒也越亮,仿佛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散着不祥光芒的巢穴。无数血冰虿从她身边、头顶爬过,疯狂地攻击她,但都被她体表的加强冰甲和挥舞的冰剑挡开、斩碎。她不敢停留,也顾不得击杀所有,只是全力前冲,向着光芒最盛处。
这甬道比她预想的更长,仿佛直通地心。不知冲了多久,就在她感觉冰甲即将破碎、太阴之气快要耗尽时,前方豁然开朗!
她冲出了甬道,跌落在一个巨大的、难以形容的地下空间中!
这里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的冰窟,但冰壁已被某种暗红色的、如同肉质般的菌毯状物质覆盖,不断蠕动,散出浓郁的暗红光芒和刺鼻的腥气。冰窟中央,是一个方圆数丈的、不断翻滚着粘稠暗红色液体的“血池”!血池中,浸泡着无数血冰虿的卵、幼虫,以及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奇形怪状的骨骼和残骸。血池边缘,连接着数十条如同血管般的、微微搏动的肉质管道,通向冰窟各处,似乎为整个巢穴输送着养分。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血池正上方,从冰窟穹顶垂下的、一簇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暗红色肉瘤!肉瘤表面布满粗大的血管,随着搏动,不断有新的、黏糊糊的血冰虿幼虫从肉瘤底部的孔洞中产出,掉落到下方的血池中。肉瘤深处,隐约可见一个更加深邃的、如同核心的暗影,散着比周围更加强大、更加邪恶的冰冷气息。
这就是巢穴的核心!是产生血冰虿的“母巢”!
林昭月的闯入,似乎惊动了这个沉睡(或半沉睡)的恐怖存在。整个肉瘤猛地一颤,搏动加,出一阵低沉、充满愤怒与饥饿的、仿佛无数声音重叠的嘶鸣!血池剧烈翻涌,更多的血冰虿成虫从池中、从肉质菌毯下钻出,猩红的小眼(如果那算眼睛的话)齐刷刷锁定了林昭月这个不之客,出更加尖锐的嘶叫,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其中一些体型格外庞大、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精英血冰虿,度更快,口器中喷吐出腥臭的毒液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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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真正的绝境!面对这整个虫巢的疯狂反扑,她孤身一人,几乎力竭!
然而,林昭月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决绝。她看到了目标,那个搏动的肉瘤核心。不摧毁它,虫潮永远不会停止。
但如何摧毁?她的力量所剩无几。强攻?只怕还没靠近就被虫海淹没。用火?这里极度寒冷潮湿,普通火焰只怕难以点燃,而且可能引未知变化。用冰?这母巢本身似乎就与极寒环境共生……
等等!冰?月神之力?幽冥川图?
林昭月脑中灵光一闪!这母巢的力量,阴寒、污秽、充满侵蚀性。而她的月神之力,至阴至寒,却纯净、高高在上,带着净化和秩序的气息。幽冥川图能感知、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幽冥川的部分能量规则,而这母巢,显然也是幽冥川环境下孕育的扭曲产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