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宁殿的大火已经灭了。
天边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天地都似笼罩在朦胧雾霭中,繁华的殿宇围绕着被烧焦的残缺殿宇。
沉商回来时先去了鹿台殿。
偌大的殿中绸帘将所有光都挡住了,他没有提灯,依稀辨别周遭轮廓,寻到蜷缩在角落没死成的青年。
他一动不动的头靠在墙上,怀中抱着一件衣袍,呼吸弱得似乎都难以察觉。
沉商漠然地凝望须臾,缓缓开口唤道:“父皇。”
身影没有动,好似已经死了,但却又在茍延残喘地活着。
沉商没有再唤,想起适才来鹿台殿,路过的章宁殿已经被烧了一半。
他记忆中的男人向来不茍言笑,给他的父亲温情也甚少,只将他当做未来的大庆帝王培养。
很久以前他以为父皇是无情之人,不然为何阿娘哪怕有了他,也要以那样偏执的方式跳下祭祀台。
时至今日他才懂了些,不是无情,而是那些情里的偏执太甚了,能将人囚禁得窒息而亡。
将人放走,却放不过自己的身心,所以在章宁殿放了一把火,想以死来压抑失控的偏执。
若非赵凿发现得早,将他从火势中救出来,恐怕这次回来便是来扶灵柩的。
沉商冷静地撩袍席地而坐,眸色沉沉地凝望对面的青年。
等了许久,顾蕴光才颤了颤眼睫,干裂的唇微动,嗓音干哑得不成调:“你阿娘回来看你了吗?”
沉商摇摇头,言简意赅地回答:“没有。”
话音落下便听见低沉的呜咽,犹如困兽在笼中挣扎,尖锐的爪子挠墙发出刺耳凄厉的声音。
她真的走了。
师知苎真的走了。
顾蕴光眼眶湿红一圈,深处的死寂被氤氲的水雾挡得朦胧,苍白薄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话,可出口便是颤抖的气音。
“父皇,你将皇位传给我罢。”沉商盘腿而坐,神情冷静地望着他:“如今的你早已经无心与国,大庆的百姓不能有个疯子做帝王。”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也没有令顾蕴光产生出旁的情绪,只是眼皮微微掀开,似在透过黑暗看他。
少年的性子与他和师知苎都不同,但他是师知苎唯一下来的。
晨曦升起时鹿台殿外的丧钟被敲响,延绵地传至皇宫每个角落,惊起一树的飞鸟。
帝王突然于燃烧的章宁殿中被救出,北下的太子恰逢赶上帝王最后一面,授命传国玉玺,顺位成大庆新帝。
国师宋观前观天星,择良辰吉日,年幼的太子t登基,改国号为:庆乾。
……
马蹄飞溅踩过浅坑,最后进了云都城门,此处与几年前比已大相径庭,唯有城门守着的老人还在。
他看着风尘仆仆的女子勒马翻身而下,对着他露出一丝惊喜。
“五儿也回来了啊。”守城大爷站起身对她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