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在邹强家里受了委屈,邹强那个杀千刀的狗东西……”后头的话高彦芝说不下去了,她怒火中烧,几乎燃尽了理智,咬牙切齿,“老娘要去剁了那个狗玩意儿!”
“彦芝,彦芝!”
林香根本叫不住,高彦芝说完就往外走,很快张新民抱着女儿出来问高彦芝的去向,陈继开赶紧跟他说,“你老婆去家属楼兴师问罪了!”
“哎哟,彦芝这急脾气!”张新民也急了,想把女儿放回屋子去找高彦芝,小蝶却吓坏了,一直搂着他脖子哭,偏偏之前在家里照顾小孩的两个老人回乡下顾农忙去了,这大半夜的又不好把女儿交给别人家看着,大家都还要休息。
“新民,你带着小蝶回去。”林香不能看着不管,她交代身边的丈夫,“继开,你看好景行和念嘉,我去一趟厂里。”
“林姐,我也去!”
宋明瑜当机立断选择一起去,高彦芝一家人对她一直挺好,小毛来城里之后,她就像多了一个懂事又老实勤恳的妹妹,而且胡同里头要说谁最擅长这种场合,那必然也是她。
她赶紧安抚有些担忧的林香,“我可是厂里出了名的刺儿头……而且林姐,你别忘了,吴书记还等着我去比赛呢。”
林香用力吸了口气,终于是点点头:“好,那让言川到咱们家去,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害怕,继开,你在家把几个孩子看顾好……明瑜,咱们走!”
第34章第34章万字爆更~地雷+营养液……
毛小静觉得自己运气是真挺好。
从乡下来城里的时候,她还很担心自己会在南城什么工作都找不到,最后回老家去种地。
她不讨厌种地,可是种地太穷了,爸妈一年到头都没歇息过一天,最终换来的钱还不够一家人吃饭,屋子漏水了也没法补,只能拿桶子接住,外头要是下大雨,屋子里头就下小雨,她小时候不懂事还乞求老天爷不要再下雨,被她妈一巴掌拍在背上,“没雨庄稼都死了,咱们一家人也得饿死。”
后来毛小静就不说傻话了,她知道对爸妈来说庄稼比命还重要,因为只有庄稼能换钱,可是随着慢慢长大,她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为什么有人能起新屋子,他们家却还是穷得揭不开锅?
城里的姨妈来了,家里换上了新的屋顶,不漏水了,也有了干净整洁的床单被单,她才知道原来城里人是不用种地的,桌子上不是只有过年才能沾到荤腥吃到肉的,她有了新的梦想,姨妈走的时候,她鼓起勇气追了上去,“姨妈,我要进城去打工!”
姨妈对她很好,带她进城,给她地方落脚,胡同的大家也都对她很好,住在胡同口的宋姐姐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凭着自己的本事,开了一家小饭馆。
毛小静羡慕宋明瑜的勇气,更佩服她的本事,自己没什么优点,但是能吃苦,就靠这个念头,她硬是咬牙,一天一天地撑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能顺利转正,留在挑剔的邹主任家里——这可是主任,姨妈说,比她还要厉害得多,一个月工资能抵她两个月,还有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毛小静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手脚勤快得不得了,每天都能把家里擦一遍,又拖一遍。
担心老人脚滑摔倒,光是地板,就得换两三条干帕子,桌子柜子更是一尘不染,连缝隙里头都摸不到灰。
一家人要吃的要用的,她用本子记下来一个个背得牢牢的,邹老爷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能第一时间找到对应的药。
毛小静想要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做下去,邹主任一开始对她皱眉头,现在也变得和颜悦色,还和她签了合同,毛小静文化水平不高,就看见上面工资一栏写着“22元”。
二十二块钱,在乡下来的小毛眼里,这是个非常不得了的数字。
唯一让毛小静觉得遗憾的是,最终那个五斗柜没找到合适的材料修好。
她跟废品站的人据理力争大半天,总算是换了一笔钱回来,她去买了灯泡去乔家装好,又帮忙把家里打扫干净,把捂了一冬天的衣服给翻出来晒,就赶紧回了主任家,不过时间掐得刚刚好,照顾完主任他爸吃饭、洗漱,毛小静把屋子又收拾了一遍,这才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邹家甚至连住宿都给她准备,就是这锁头不知道是不是用久了,修一修,没两天就又坏了,毛小静打算过几天把整个锁把都换一遍,这样就不会每次开卧室门的时候发出“当啷”的响声。
奔波了一整天,身体很累,她心情却很好,默默拍了拍衣服内衬里头的票子,嘴角弯起。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还想着过两天有时间,去邮局给家里汇钱,没过多久,却忽然感觉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一只烫呼呼的大手,慢慢地滑进了她的衣裳……毛小静悚然地睁开眼,正好与邹主任那张脸四目相对。
几秒后,整个家属楼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
宋明瑜和林香紧赶慢赶到家属楼的时候,现场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邹主任家的大门敞开着。
“高阿姨,小毛!”
宋明瑜一眼就看到了高彦芝,她叫了一声“借过”,拉着林香从人群中挤到了高彦芝和小毛身边。
人群中央,两方正对峙着。
姑侄俩的头发都有些乱,小毛衣领上的扣子不知道去了哪儿,高彦芝搂着侄女肩膀,跟护崽的母鸡一样,把侄女护在了身后,“姓邹的,真是我看走眼了,你就是个——骚扰小姑娘的臭流氓!”
她还想说得多些,可顾及着小毛这会儿的情绪,还有小毛一个姑娘家家的名声,她还是忍了又忍,“臭流氓”三个字说出口,堪称咬牙切齿。
“高彦芝,你这人能不能不要蛮不讲理,有点素质行不行?”邹强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邹家门口,神色不虞,“我说了,我就是喝了点酒,没看清楚,一场误会而已,我酒量不好,全厂子都知道!”
毛小静的肩膀还在颤抖,看见林香和宋明瑜,她眼眶都红了,“林阿姨,明瑜姐。”
高彦芝看见她俩赶来,紧绷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然而回过头,瞪着邹强的双眼像是有火焰在烧:“误会?我侄女在你家当保姆多久了,你能不记得?”
什么误会,能把一个在家住了几十年的中年男人,误会到了保姆房间里,偏偏早不进晚不进,偏偏是睡觉这个点,这很难不让人想太多。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邹强脸色很不好看:“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专门半夜摸到你侄女房间来,就是为了骚扰她?你当你侄女是什么天仙下凡,一个乡下村姑,自作多情!”
“你——”高彦芝怒不可遏地就要冲上去,林香连忙把人拦住了,“彦芝,冷静一点!”
她虽然劝高彦芝冷静,可显然自己也气得不行,转头看向邹强:“邹主任,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小毛是来应聘做保姆,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这种侮辱人的话,你作为针织总厂的生产科主任,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林香不擅长吵架,她性格温和,一向都避免和人起冲突,这已经是她能想象出来的最严厉的指责,可在邹强这个厚脸皮面前这根本不奏效。
就在这时,毛小静却忽然开口说道:“我不干了。”
她的身体在发抖,宋明瑜担心地揽住了女孩单薄的肩膀:“小毛?”
“邹主任,这个保姆的工作,我不干了。”毛小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乡下来的村姑,我没有文化,没有学历,但是我也是人,我也有尊严!”
毛小静用力地吸了口气,“你把工资给我,我现在就辞工。”
邹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数了几张毛票出来:“行啊,拿着钱滚蛋。”
他手一松,那些毛票就像是鹅毛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