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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握瑜（第4页）

心下微动，李怀瑾挪动位置，在赵瑜身边坐下，他试探性地伸出手，用手背在她脸颊上碰了碰，是软的温热的，鲜活的——不是梦。

这个认知让他呼吸一滞，指尖颤了颤。

停顿片刻，右手绕过她脑後，环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了他肩上，发丝扫过脖颈带起细微的痒，像猫儿收起利爪在心间踩了踩。

垂眸望去，怀中睡得安稳，没有丝毫防备。

李怀瑾眸色很深，如同这黑夜一般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几点火星照亮眼底，映出怀中的人。

他轻啓薄唇，“赵——瑜——”

沙哑至极，实在说不上好听，他闭了嘴，又张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直至嗓子生疼，靠着树干浅眠。

罕见地，他梦到了许多年前的事。

他家并不是什麽大家族只是寻常百姓家，娘生得极美，诞下他後不过两个月被出游的皇帝看上，强行掳走。

他爹起初是气愤的，几日後，宫里送来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此事便无人再提。

他雇了个婆婆照看他，自己在别处买了个宅子逍遥快活。

那日是他五岁生辰，他生辰在春天，正是冰雪消融，草长莺飞的时候，婆婆做了长寿面，刚端上桌便见一衣着华贵的男人立在门口。

李怀瑾忘不了那队看他的眼神，先是惊艳而後是恶狼般的贪婪。

婆婆走上前，恭敬一地叫了一声，“老爷。”

男人自称是他爹，把他接到了一处极尽奢华的宅子，此後，他再没穿过男装。

男人从来不短他的用度，只是很少送来吃食，他常常是饿到晕厥。

但靠容貌维持的关系不可能长久，美貌会有逝去的时候，钱财会有花光的时候，男人习惯了客华富贵，散了下人，卖了宅子，换来的银子几个月後又被挥霍一空。

男人又去钱庄借钱，为了还钱，他爱上了赌，输多赢少，常被人找上门，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某日，似忍受不了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男人捏着瓶毒药拽着他的衣领喂了下去，激得他猛咳，吐出一难黑血。

一阵灼烧感自他喉中生起，张张嘴，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怀瑾脸色苍白，神情惊恐，还未缓过神，便被男人强硬地拽着，不知是去哪儿。

走出巷子，拐个弯，正巧遇上一波凶神恶煞的人——是来讨债的。

男人怕极，竟把孩子推至身前。棍子带出的风撩起他额前的发，李怀瑾闭上眼。

那一刻，他脑子空白，什麽也没想什麽也想不了。

许久，才迟顿地反应过来，疼痛并没有到来。

缓慢地睁开眼，面前的一幕令他毕生难忘，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身白衣，袖口利落地束起，几个动作间撂倒了最後一人。

白衣翻飞，没有粘染一丝污秽，少年走近，笑意盈盈，眼里盛满细碎的光。

那自称是他爹的男人早在推他挡刀後便跑了。

此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跌倒在地，衣服也在方才拉扯中变得松松垮垮，不难看出他的真实性别。

李怀瑾无措擡着，撞进对方灿若星辰的笑颜中，少年脸庞如陶瓷般精致，带着婴儿肥，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眉目之间不含英气，倒是很秀气。

伸出来的那只手就那麽悬着，白得晃眼，李怀瑾不敢去握，手在衣裳上蹭了蹭，不那麽脏了，才小翼翼地握上。

“莫怕。”江羽柔声道，“我已遣丫鬟去报官，在大周，欺凌小孩，私自买卖毒药都是重罪。”

“还有，"少年忽而靠近，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是女孩哦，和你一样，都是迫不得已。”

的确是女孩的声线，与方才特意压低的噪音不同，干净又稚嫩，如春风般化开了他心底的不安。

李怀瑾整张脸红透了，不敢看她，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荡在他耳边。

那年江羽十三岁，捡到了个小可怜;李怀瑾十一岁，有了自己的归处。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拂过他的，仅有一缕，却是最温暖的一缕。

江家是丞相之家，江丞相身体赢弱，未到不感之年，却已头发花白，日薄西山。

十四岁江羽考取了状元，继承了相位，其後五年，日日早出晚归为大周立了不少功。

江山稳固，百姓乐业。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

国库更是充盈了两倍有馀，李怀瑾在府中日日读书练武，他天赋上佳，五年时间已有了小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