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心相劝,话却有些无力,盖因他知晓女人在孩子面前最容易不管不顾。
卫湘端详着他的愁容,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会为了孩子不要性命的母亲。放心,我算过了……若无闪失,这孩子只管足月降生便是。”
容承渊眉心皱得更紧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卫湘轻哂,柔荑隔着衾被搭在小腹上,凝神幽幽道:“姜寒朔说了,那脉象虽是喜脉但并不强……倘是当真有孕,估计才怀上不足半月,大抵便是整四月的差距。”她笑看了眼容承渊,“史书上先有尧十四月降生,后又有钩弋夫人怀胎十四月诞育刘弗陵。我这胎若也怀上十四个月,你说陛下会不会很高兴?”
“你……”容承渊脑中嗡地一声,时而觉得她太大胆,时而觉得她疯了,时而又觉这步棋虽险却极妙。
然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心头思绪飞转:“那最好尽早开始铺垫。不能只让旁人看到你怀胎十月却迟迟不生,要惹祸的。”
第116章成事所以他怂恿灵液出来惹事,她就听……
容承渊喂卫湘服下安胎药后便离了清秋阁,手下的宦官禀奏说前面的廷议已结束,容承渊想了想,道:“你们且先回去,暂不必提睿贵嫔动了胎气的事。”说着睇了眼当中一人,“你去钦天监,让他们差个人来回话,去太医院寻我。”
语毕他便自顾去了太医院,但并未进门,只让人喊了姜寒朔出来。
姜寒朔出了门,二人避远了几步,容承渊开门见山地问他:“睿贵嫔的胎,能否做成十四月生产的样子?”
姜寒朔不知他与卫湘在做什么打算,心底默算了一下,探问:“掌印,十二三个月不行,非得十四?”
容承渊啧嘴:“十二三个月,远不及十四。若能让她十四月产子,你大功一件。”
姜寒朔拧眉沉吟半晌,颔首:“倒也可行。搭脉断出的月份大小原就只是个大概,宫中常能算得八九不离十,半是因御医们医术精湛,半也是因有彤史记载嫔妃侍寝的日子,两相一对便不难有个准数。但睿贵嫔……”姜寒朔哑笑,“近一年来,陛下得凡临幸宫嫔,十日里有八日都是睿贵嫔,彤史上页页都是她的名字,倒难以据此核准受孕时日了。”
容承渊又问:“御医那关可过得了?”
姜寒朔淡然:“睿贵嫔若就迟迟不生,拖到十四个月,御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是自己最初搭脉不够准确了。”
“那就好。”容承渊暗松口气,姜寒朔见他似乎再无话要问,正欲告退,他又问,“睿贵嫔今日动了胎气,可有大碍?”
“还好。”姜寒朔颔首,“那些香饵年份久远,已失了大半功效,娘娘又只用了一夜,因而并无大碍。”
“可有后患?”容承渊再度追问,“譬如临盆之时,可会因此难产?”
“不至于。”姜寒朔摇头,“娘娘年轻,身子也算康健,此番又早已开始‘养胎’,时有进补,自是有惊无险。”
“那就好。”容承渊垂眸,“有劳了。”
“告退。”姜寒朔一揖,自顾回了太医院去。容承渊不再多作逗留,自顾折返清凉殿,走出没多远,便迎面碰上钦天监差来回话的人。
容承渊远远瞧见他,笑了笑,举步前迎,行至近处,二人客客气气地相对一揖,容承渊复又继续往前走,笑道:“我记得大人是刚升任钦天监的秋保章?”
“是。”秋官正微躬着身,轻声言道,“在下林宜章,上月才升任秋保章。”
容承渊心下有些烦躁,因为此人不算熟人,话便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耐着性子意有所指道:“既是秋保章,大人想来对秋日的天象了如指掌了?”
林宜章的心速渐渐快了。以他的资历,本不足以直接来向容承渊回话,为了谋得一个机会,他向钦天监正史递了不少银子。
可如今虽见到了容承渊,能否把握机会还得看他自己。林宜章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用心揣摩着容承渊说出的每一个字,垂眸道:“天上星辰繁多,臣只是对个中学问了如指掌,如何运用却总不得章法,还盼能有高人指点。”
容承渊一听,就知这是个能打交道的人,不由一笑:“睿贵嫔晨起身子不爽,太医诊脉说是动了胎气,施针后有惊无险地稳住了。”
林宜章脱口而出:“昨夜织女星忽而转暗,后半夜复又转明,说明有为母亲者逢凶化吉。”
容承渊一哂:“或许这不仅是母亲的福气,也是这孩子有福,冥冥之中有神佛庇佑?”
林宜章对答如流:“自然。睿贵嫔有孕之始,东面便一连几日泛起紫辉,此乃祥瑞降世之兆。想是有神佛坐下童子欲借此胎入世修行,是我大偃之福。”
容承渊脚下顿住,回身凝视林宜章:“素闻仙人转世修行并非易事,如今既有神佛童子欲借此胎入世,想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若睿贵嫔现下胎像不妥,童子是否需要休养生息?”
“啊……?呃……”林宜章双目圆睁,嘴巴与思绪都卡了壳。
他实在不能理解“童子需要休养生息”是什么意思。
很想证明实力的林宜章卡壳了半晌,认命地叹息:“请掌印明示。”
“咱家也不知道。”容承渊笑笑,复又举步前行,“只是前几日与友人偶然聊起天象,他也提及童子入世,说是偶见那象征童子的星辰时明时暗,乃是休养生息之兆。”
林宜章安静地听着,心下似明朗了几分,却又拿不准,不敢贸然回答。
容承渊续道:“若此象事关皇嗣,咱家想,或许还是禀明圣上为好?大人便是拿不准这是何意,那就只将这天象禀明,再说需静观其变,方不出错。”
林宜章沉了沉:“那也是个法子……”遂又拱手,“多谢掌印指点。”
容承渊不再多语,二人一前一后地去往清凉殿。到了殿前,林宜章就识趣地暂且停下了脚步,容承渊自顾入了殿去。
平日他这般入殿多是溜着墙边悄无声息地进去,并不引人注目。今日自侧门而入后却堂堂正正地前行至殿中,皇帝自然注意到了他,虽读着奏章并未抬眼,却随口问道:“去何处了?”
容承渊止步,躬身回道:“适才听闻睿贵嫔动了胎气,因陛下正与诸位大人廷议,奴便去瞧了瞧。”
只这么一句话,皇帝放下手中奏章,蓦地站起身:“她如何了?”
骊珠端着茶盏正进殿来,恰好撞上这一幕,一时顿住脚步,上前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容承渊垂眸禀说:“太医施了针,胎像已稳住了。只是……”
楚元煜:“只是什么?”
容承渊眉宇微蹙:“只是睿贵嫔动胎气的缘故有些蹊跷,奴从她身边宫人的房中搜到了可致妇人小产的禁药。现已将那宫人押了起来,具体如何,奴审过再来回陛下。”
“那你这便去审。”楚元煜边说边绕过御案,“朕去看看小湘。”
容承渊低下眼帘,复又启唇:“陛下,钦天监在外求见。”
楚元煜不愿耽搁,足下未停分毫:“容后再议!”
容承渊:“奴适才多嘴问了一句何事觐见,说是事关贵嫔腹中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