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我的老朋友。”博士下意识再挺直背。
“凯尔希呢?”
“……它是她的旧朋友。”
“有什麽区别吗?”特蕾西娅被逗笑。
“有的,虽然现在不好说。”博士微微笑,有什麽情绪一闪而过。她的情绪多数很浅,却清晰,此时却难得抓不住。
罗德岛成功进入卡兹戴尔後,舰船的修整工程开展得迅速。目标是修整,而不是扩展,因此新的要变成旧的,旧的变成新的。走在这里,作为把两端都轻轻看到的人,她仿若走在时间的交接点。由此,时间是一张纸,折叠起来重叠的部分过多,多到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成为在上方留下的墨点。但她清楚,她们只有“现在”。然而,她也拥有一些祝福,可以说在未尽之语之前:“不过……特蕾西娅,它会成为你的新朋友。”
“……罗德岛。”王女再一次念出这个名字。萨卡兹对语言有所造诣,以此为咒术的基点,也是终点。巴别塔,罗德岛。当特蕾西娅读出它们的名字,她想到的是什麽?学者只看到萨卡兹的眼睛,在光里近乎透明。“好。请多指教,我们的朋友。”
萨卡兹说着。也总是她说着……萨卡兹对情感处理得太好,太细致:
“我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有值得停靠丶和值得信赖的地方。我们拥有这一部分就足够,对吗?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各位。”
“总思虑过多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博士说。医生的办公室内蓝幽幽一片,她们做例行一次的体检,屏幕上波动着线条组成的形状。
凯尔希并不正面回应。“你也是。”
“我都快习惯你这个样子了。”学者有些抱怨地说。
医生对仪器点点点:“那请继续保持。”
“有时候我分不清你的话哪些是最重要的。”学者继续说,台词大约取自罗德岛精选晚间放松电视剧之一。
凯尔希说:“……我也是。好了,转身。”博士转身。“只要你能听进一些就行了。”菲林微低头,将仪器贴上学者的手指,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豁口,还没愈合完全。
“我自认很配合。”博士不自主地握了握拳,“还是说,我给了你并不会太讲实话的印象。”
“放松。”医生淡淡,“这句话你得问问自己。”
“是它在动。”博士摊开手掌,上面有一道黑线。菲林观察,那是水笔的痕迹,医生又仔细地按了按那里,没什麽特别的。“那我努力反思?”
“希望你能让我相信你这句没有说谎。”凯尔希说。
学者觉得很好奇:“那你觉得哪句是应该的玩笑?”她突然想起之前与prts的谈话,说,“之前我和prts聊天,它竟然说我并不会开玩笑。”
“我赞同这点。”菲林盯着浮动的数据,说,“你很喜欢说一些讨厌的玩笑。”
“我以为那些氛围应该需要缓冲……看来我做得不太好。”博士也看着那些数字。她能认出这些代表的含义,然而体检重复丶繁琐,无法带来更近的意义,不过,她们都知道这是为了什麽。她随口道,“但它赞扬了我在故事会上的表现。”
——凯尔希将目光投向单人病床,学者于是乖乖如肋骨排躺好。
“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赞扬你。”绿眼睛医生说。
“这的确会令我心情指数升高。”博士随口道。
“……看来你和可露希尔的小车也走的很近。”医生注视她,“而你的话在今天似乎格外多。”
大概是她们的关系的确在变好。失忆的病人只穿着防护服内的单件,研究者的确很瘦。博士的手指缠着床单,又把它们拍拍整齐,说:“你可以尽情猜测。有三次机会,如何?”
“我不是你。”凯尔希毫不客气。
博士不在意,平视着,视线里是菲林的刘海,菲林晃动的影子,菲林消毒过的外套蹭过床沿和她的手指。她放缓呼吸,突然说:“你拿回你的平板了吗?”
“嗯。”
“那就好。”学者眯起眼睛,然後顺从地闭上。黑暗并不完全,甚至也蓝幽幽的。她微笑。“阿米娅喜欢这个故事吗?”
菲林的声音一直很清晰:“她很喜欢。”
“它是不是不一样了?”
“是。”
“嗯。”她像是说着“我知道”地说道。凯尔希轻轻用手掌碰了碰她的额头。她们没有再继续说话,呼吸掉在彼此的胸膛,像是掉进空荡荡的地方,却不断地传来往复的回音。
“——凯尔希,你竟然没和我说过博士玩牌也玩得那麽好。”萨卡兹大声说,“虽然这不需要强调。总之快来加入!”
“……”凯尔希,“她本身很适合……指挥。但不了,我还有事。”
“这和指挥只有一点点关系,”特蕾西娅给她到了杯茶,博士在她一侧正反复又利落地洗牌,颇有高人风范(防护服前口袋也插着一张硬卡片)。“别走……我们正缺人,加上你刚刚好。”
“我不打扑克。”她敬谢不敏。
“那我们玩新的。”萨卡兹笑着说,“我知道一种新的玩法,不是扑克。让我们猜猜彼此在想什麽如何?就最简单的数字,可以吗?”
指挥官说:“我都可以。”
“我敢保证博士已经猜到我的了。”特蕾西娅煞有其事地说,“但是,谁又说得准呢?这对医生来说应该也很简单吧?”
看来萨卡兹对医生的印象构成略复杂(可能用“无所不知”的介绍更可爱些),菲林在心里想。但若真如同萨卡兹话里所说,她们又有什麽必要猜来猜去?她迅速调动词汇库,编码005,随机理由大选,然特蕾西娅再次旗胜一招,认真道:“——巴别塔需要严肃活泼的个人风格。”
医生不情不愿地答应:“好吧。”洗好的牌放在面前,她摸出一张,上面是光脚在原野上的小女孩——博士礼尚往来展示自己的神灯,特蕾西娅则把破碎的糖果屋放在她们都能看到的地方。
白色萨卡兹丶巴别塔领导人丶她们永远的朋友摊开手,如是笑眯眯道:“谁先?”
“……你很相信她,你太相信她了,特蕾西娅。我看得出来。”医生把没用的文件通通放到碎纸机,机器持续发出土豆往锅里煮时沸腾又着迷的声音。
“哎……你不信任她吗,凯尔希?”特蕾西娅盯着一半消失了的纸张,上面写了很多个“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