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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的脚印上(第3页)

……特蕾西娅在种族记忆中下潜,手指间缠绕着黑色的细线。她顺着它沉没下去,仿佛也变成了一道绳索。她尝到黑色的味道,意外不是血液的类似物,但同样粘稠丶沾满泡沫。比海更深,比山更厚,尖锐的部分纵横交接,蔓延出记忆之外,成为萨卡兹的种族特征。她听到遥远又太近的恸哭,闪烁在萨卡兹熟悉的刀剑的斜面上,与光合并成一种曲调,又被锋利的金属削成看不见的薄薄的长篇。萨卡兹的历史能追溯到泰拉的源头,到如今参与的残骸若是平铺将占领大地岩层圈的第一二层表面。他们驾驭死亡,又同样被它困宥;更重要的是,这燃烧了数千年的怒火无法到达任何彼岸。或许,这就是白色的萨卡兹毅然决然往回走丶往下走的原因。

情绪包围她。萨卡兹与其他种族在感受上并无差距,这是自然的。情感组成的“面孔”,就像是灵魂一样。不是注定会消散,而是注定会出现……很多事一筹莫展,很多事只能向前——不论命运丶无关期待,她看到了一个名字。它写在杂志署名丶信件和他人的口中,然後,走到她的面前——她的身边。

“我很好奇。”萨卡兹眯着眼睛,呼出一口白雾,“……你相信鬼魂吗,博士?”

两人走到火光包围的地方,插满羽毛的草堆凝聚着暖和的热气,却没有削减任何寒冷,卡兹戴尔并没有来到更深的冬天。不过,在这个季节,思维也许会遵循另一种定理。学者从思绪中被拽出,说:“嗯?”

学者听清了问句,只是有些迟疑。她转过头来,兜帽取道阴影,特蕾西娅只是微笑,没有催促,学者于是没有先回答。她的手指包裹在手套里,过长的防护服蹭到沙堆,把它弄成一小片和另一小片,尽管沙砾本身并不会聚拢得长久。

“据说今日是萨卡兹的安魂节。”学者说,“这是你询问的原因吗,特蕾西娅?”

两人面前,火重复地跳跃,不同的相同的都重合。简单地凝视火焰,会惊讶地发现它每次跳动的频率都不同。而如果用另一种角度照亮沙地,就像是另一条道路。有那样的陌生感,发生在接触得太久,而後亲近的突然消失的瞬间,通常表现在别无他求的人们的身上。还有一位奇妙的朋友叫做“既视感”,但它们偶尔只是回忆的指示。潜意识虽与它们息息相关,却遵循的是另一种规则。直觉告诉学者,萨卡兹要说的是另外的部分。

这是死亡的节日,也是萨卡兹安度的祭典。柴火堆成标准的规格,肉蛋汤的香味从一个帐篷到另一个帐篷。风没有在。萨卡兹走过,裙摆依旧扬起,风才出现。

另一个人。博士想。另一个人看泰拉,也像是另一个地方。而学者也有这样的情绪:萨卡兹看见了什麽?

“……也不算触景而发?”特蕾西娅在博士身侧坐下,在沙堆上慢慢地划出一条直线。风没有吹跑这条线,而是推助地将它们描至学者的另一侧。上升的温度并不能阻挡什麽,气流泼洒在她们旁边。博士慢慢伸出手,在萨卡兹想要画下去的地方改变轨迹,写下几个数字,又写下一个等号,以及一个问号。并不遥远的双月隐藏在云层中,如这些符号被掩埋。

特蕾西娅顿了顿:“但也算您答对啦……怎麽说呢,”

学者说:“嗯。”

特蕾西娅在这个“嗯”里像被上了发条,变得轻快许多。萨卡兹有许多古老的收藏,其中之一是音乐盒,听见节拍像踩着古老的缝纫机器,常放在阁楼之中。它需要用手扶住,用布擦拭,长出霉斑的橘子皮气味才变得淡。窗打开灰尘漏出去时尘埃也流进来,流进来,流到裙摆的缝隙之中,一切都是那麽陈旧。而在重新记起时,尘埃又流动得优美。特蕾西娅用卡兹戴尔的语言在沙地上写下一首古老的诗,排列的古萨卡兹语文法细致,只要念出声便成为一种咒语。休息时,萨卡兹以此为慰藉。“事实上,我讲的是任何可以归为鬼魂的一类……死去的,尚未死去的。”

她凝视着诗句,声音很轻柔,像是顾及什麽传说。卡兹戴尔的传说太多,几乎每位它的子民都能说出自己的版本。并未传播太远的声波仿若眼睫般慢慢合拢,如扇贝将她们罩在一起。萨卡兹和学者随之转到背风处,避免被向上窜的焰火烤焦,腿弯曲着挤在一起。贴紧的热度在擡头与低头,对视与挪移间慢慢上升。萨卡兹试图从那面罩里找到对方的面庞丶对方的眼睛。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主要也因为学者并无隐瞒什麽的意图。于是微抿的嘴唇丶平和的面容与轻轻的吐息一起融化在空中,又揽进了看不见的网里。“我经常……看到他们。”

……糟糕,是不是有点没头没尾了?

倾听者声调如常,区别是学者向风吹来的地方稍稍偏了偏头,好似在给它让步。博士说:“那我想,这些都是存在的吧。”

“诶?”特蕾西娅说,“我以为您要严谨地分类一下再说呢?”

“你是相信的,不是吗。”博士说。她的左手搭在右手上,特蕾西娅低头,能看见那里露出来的一节手腕。决定长期行走丶也的确如此做了的人身躯上也留下了锻炼的痕迹,尽管与萨卡兹本身的基本身体素质相比这些不算什麽。不过萨卡兹还是因此産生了一些幻觉:手指能抓住彼此。像在同一列车厢上,她扶着学者,不让惯性将她们打倒——话语闯过嗡嗡雷鸣般的车轮声与火焰噼啪声流入她的耳中,学者的态度总是很清晰,“不过,相信和不相信也不是很严谨的事……我能确定的只有我看到的;但一个人肯定有无法看见的东西。尽管如此,你却这麽问了,那麽是从中看见了什麽,或是听见了。”

如果只有几人丶只有泰拉,那又会是怎样的一段旅途呢?没有任何承载的东西,只有她们自己。萨卡兹再次仔仔细细地注视身侧的友人。见到研究者之前,她们已经通过许多信,而後,战争稍微露出黑色的眼睛。学者告诉她,这可能是最後一封了,大概以後很难再保持通讯。

这样啊。萨卡兹写回复:看来,我写的信注定不会寄出了!不过,我要来见您。

“我认为,我没办法评价你所看见的与听见的存在或不存在。”学者说,“它不需要定则。有时候,相信也不需要……不过,相信是一件好事。”

“好事?”

“好事。”

在通讯断掉的时间内,学者想必继续沿着已定好的路径,由萨尔贡前往哥伦比亚丶卡西米尔,途中转向雷姆必拓。天灾云三次路过她的身侧,像是一种预兆,但最後均化险为夷。这些对学者来说不是难事。博士,您拥有一种奇妙的本领。萨卡兹说,嗯,比最最优秀的战略家还多了一样可爱的东西。

学者很是配合: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头上没有长出耳朵和角,所以负重下降了。攻击性与防御力都不太强,大概是扔到泰拉上的一颗会思考的石头。

才不是呢。萨卡兹露出了微笑。石头可不会说自己的玩笑。

这可不好说。学者也笑。说不准,就有这样的石头呢?

这个世界可是什麽都会发生的——依靠这条定律,依靠一些显着加热丶剧烈构造运动的动力,依靠无尽的秘密,泰拉出现了。一颗在天幕上旋转着的石头。在定律下,昨日照例会比明日会快上一点点。而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来到了这个时候。

“之前,在我来的这条路上也有欢庆这个节日的萨卡兹,”学者说,似乎在回忆什麽。天气阴暗,空气低沉,那是一只庞大的队伍。他们缓慢地前行,穿着黑色丶古怪的服装,像把泰拉的所有黑夜都穿在身上。这条在大地上流淌的黑色的长河更像是死去的时间,它们排成一列丶重返故土。可时间是不会死去的。博士的手指搓着兜帽边缘,粗糙的抹在指腹上,声音变得低,试图生疏地找到音调——风动,烟雾上升。今晚会下雨吗?如果下雨,可能会更冷。帐篷得扎得更牢才行。噼里啪啦的火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古老的语言熟稔地流入两人之间——特蕾西娅小心用斗篷护住另一边的影子,在熟悉的曲调里奇异地找到过去。她没有侧过头,在面罩下的人也没有。火光是她们此刻唯一的交点,把影子弄得又焦又细,她们之间的区别的确是一个人有角,一个人没有。

“……生和死并不能诉说一切。”学者说,萨卡兹注视学者将手指微微接近火焰。“只有人可以。无论生者,还是死者。”

“它们在我们身边,像是船只流在我们的身体里,承载的声音是那样明显。”什麽呼唤她。又有什麽在远离她。她对此无可奈何。萨卡兹停顿了一下,郑重道,“很多年前……博士,我都认为,活着是一件很需要力气的事,而现在也是一样。我和那些传说本就并不相干——我无法成为他们,他们已经离去了,而我不想。我拿起剑,也许只是为了我自己。”

“……”

她们坐着,肩膀贴近,兜帽里的人没有说话,热量随着呼吸起伏消散。萨卡兹轻轻按住了学者的手腕,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对方。她们坐着,像是两张邮票,沉在阴影里,也落在火光中。意外地,学者又从旁边找到并扔进几根木枝——火焰再次升高,或者说,愈来愈长,却不会伤害到她们,即便长久目视也不会融化。干净丶纯粹丶闪烁。在这样的火焰面前,萨卡兹感到自己的心湿湿的,像皱巴巴的纸一样。然後,她的手被握紧了。

“特蕾西娅,”她听到学者认真的声音,“你看,我们的脖子都被烧得通红了。”

萨卡兹愣了一下,回应她的是酷似回形针划过纸面的咔嚓一声,是坐久了,骨头在响。她笑着探出身,保持和学者面对面丶又微微歪头的姿势。近在咫尺的距离容易催生一个拥抱。她想轻松地说:“现在呢?”,却什麽也没有说出口,而是慢慢地,又把脑袋轻轻搁放到对方的颈窝,像是松鼠找到了自己的尾巴。她说:“啊……我好像也被烫到了。”

火背对她,却依旧倒影在她的眼中。

……特蕾西娅曾无数次思考,为什麽火始终燃烧。在卡兹戴尔。为什麽愤怒看上去无休止。为什麽大地不接受不同——那燃烧似乎一开始就无法结束。这是真的吗?肯定不是。她心中有答案。带来温暖的,也可以撕裂;焚烧尽一切的一切,也又能够往返。愤怒有太长的延续性,照着仇恨丶愤懑丶不甘与痛苦。而若是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死就并不是结束。可以这麽想。但特蕾西娅却只感到悲哀。

她们在卡兹戴尔。所有传说的终点与起点,只在卡兹戴尔。萨卡兹的记忆在这里,消失的也在这里;这里是无从躲避的所有,意识到这点,就无法逃离——一瞬间,她仿佛又站在山坡——站在最高点。远处的云团吞噬了整个峰顶。山峰下丶延绵起伏的地表脉络之上,死人与活人对峙;他乡人与异乡人对峙;无序与混乱对峙。

传说唯一无法叙写的是现在,是现在引导着传说。

但特蕾西娅相信过去丶相信鬼魂丶相信死亡的力量……特蕾西娅相信卡兹戴尔丶相信萨卡兹丶相信她的部下,相信她的友人,也相信自己。她闭上眼。兄长和她一样,都举起了剑。这是要夺取胜利的动作。他们无从选择,必须胜利。萨卡兹被包围,萨卡兹也包围着泰拉,自古至今。

剑指向天际——那一条分开他们的线。

这是白昼,还是已经来到夜的中间了?特蕾西娅太久没有看见卡兹戴尔的破晓。回应的声潮如海浪涌入黑色的剑柄,原先冰冷的剑身颤抖起来,像是要吐出重复的回声,发出彷如手指叩在两侧的轻轻的碎音,仿佛什麽掉在地上,又或是什麽撕裂了,什麽跑出来。特雷西斯没有听见这些声音,特蕾西娅听见了。她因此察觉到那只在他国军队中注视萨卡兹的绿色眼睛:像是宝石,但更像是石头……不,这不重要。对方并没有在看她。未来的友人看着的是过去的集合的影子,一种早就失去的东西。特蕾西娅注视着菲林,她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痛苦丶怀念丶遗憾——她惊讶地发现,其中并没有仇恨。一瞬间,某种疑惑找到她,询问她:为萨卡兹作出选择的人是谁?究竟是哪个命运在对不愿折戟的种族宣判?……这些是否真的存在于泰拉?

是否,泰拉真的存在?

——放在以往不可实际的幻想如一根针落在了地上,被残兵与无情的炮火掩埋。思绪令她变得坚硬丶锋利丶愈发无坚不摧。而手中的剑持续地呼唤她,呼唤她的名字,呼唤她的过往,将衆多的悲伤轻轻推入她的胸膛。白色的火焰缓慢地燃烧着,某个东西在跳动的焰心里已决定,这是名为特蕾西娅的萨卡兹的结局,下一秒,她的结局被她抛远。生死是硬币的两面,但一切不会如此简单。它们是存在的。特蕾西娅想。她将为此证明,这也并不是全部。白色的萨卡兹脊背挺直,擡头凝望最前方。敌方的领袖看见的大概与她看见的相同:萨卡兹的黑夜吞没了泰拉,泰拉也即将要为此再次分裂了。

可她已向前踏出一步;剑已出鞘。

血液流在指缝,干涸的硌在手心,像是戒指。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出鞘後微微俯身,捡起枯枝般捡起黑色的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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