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学者没有移开目光,即便她什麽也看不到。
“好。”特蕾西娅听到自己说,“谢谢你,博士。”
“毕竟,这是你选择的。”博士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我们做一件事,不是为了把它做成。”
特蕾西娅也想到了相同的话——来自菲林口中。她有点好笑,这些笑意令她还能再上扬嘴角,比双月要轻盈。尽管它再次会变得淡……不过黑暗里这些有什麽差别呢?只要笑起来,就再次拥有了它。
“我们投身一个事业,”萨卡兹侧过身,将整个人压进沙发里。“不是为了看到结果,吗?”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现在,做出决定的现在……只要走到这一步,或许就只剩下轻松。不要去想除此之外的事,应该会更无可阻挡。故事里告诉很多道理,不去在意也是一种方法。死亡作为终点,但不是结束……多希望能这样说啊。如果能把黑暗装进盒子里,星辰和天空想必也在盒中,许多东西都是不可分割的。而特蕾西娅越坚决,也越被坚决所抓住;但还好她拥有支撑——还好她伸出手。还好,对方也伸出了手。
“我们在往我们都心知肚明的地方前进,很难後退……”她呼气,把沉闷的推到远处,“我知道,或许我的理想对于现在的卡兹戴尔过于贪婪,但我并不知道为什麽不可以。”
“你总是这麽办。”博士陈述。
“嗯。我们总是这麽办。而假设我们对彼此有一定了解……”萨卡兹说,“我便知道,这一定会成功。所以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在其中也找到你想要的。博士,请答应我。”
研究者沉默了一会儿:“有一句话是,生气会把脖子烧红。”
“是在开玩笑吗?”萨卡兹问,“或是什麽谚语?”
“并不是。”博士说,她待在黑暗里越久,仿佛就越透明。刚好,要讲的也无非是这些事。“还记得吗?安魂夜。说起幽灵时,火焰把我们都照得很红。我们靠近了它们,一些便不可避免地走上我们的肩膀。而或许,我们也是走上了它们的肩膀呢?”
“因此我们不选择去避免。”特蕾西娅说。
“因此我们不选择去避免,”博士重复,萨卡兹知道她正微笑着,可特蕾西娅却觉得里面有悲伤的意味。只要一点点,萨卡兹就能尝到那些苦味。她微微前倾。“……而其实,就算如此丶这麽下定决心丶每一步好好走去了,每一处也都不会相同。也许早一步,也许晚一步,兴许下一步,我们都不会出现在彼此面前,但是。”学者没有再说下去。
“……我明白了。”长在手掌上丶有很多孔,情绪无非是这样的东西,许多间隔里没有正确的选择。“谢谢你,博士。”萨卡兹再次道。黑暗无法阻挡她的目光。她的决定直截了当。学者安静地注视黑色的魔王闭上了眼睛。
“我已做好准备。”
半月後,巴别塔指挥官再次指挥了一场完美的战役。而仿佛一夜之间加快了速度丶仿若从今往後每一日都比前一日多上一根手指的时间,战况似巨锤压倒一切身外物。势如破竹的胜利摘下卡兹戴尔裂缝的三分之二,敌方的讯息由斥候源源不断地传来,巴别塔斩杀数个间谍与叛徒,没有一个人再能成功接近愈来愈冷酷的战地指挥官。再半年後,此情况愈演愈烈,引线于爆炸後立刻淹没于白色的烟雾中,无声消失了。连续十几日天气晴朗,然而有看不见的丶更沉重的砝码堆砌于卡兹戴尔之上,它们比云的密度要小太多,侧面的字纹也模模糊糊丶问不清归属。
这日,特蕾西娅难得有空,于是取下议长头衔,难得当个修理工,办公室在她拿出工具箱後立刻气质一变。手中的怀表构造精密丶有序,似另一种生命。萨卡兹思考取用哪个工具为好丶哪个修正方式更适宜。菲林位于一侧正坐,用心批示战术文件,合格的副手拥有专业的代理能力。而同是副手之一的指挥官夹着文件进来,又很快出去,半分钟後,又再次倒着走进来,拿走另一份落下的文件——堪称体贴地关门,期间保持零度的无口。菲林抽空在“批准”和“不许”之间思考此防御姿态的含义,推测其大约表示学者既不想说谎也不想吵架,而她这麽想是因为她也不乐意这样做。
在萨卡兹手里摊开的怀表很旧了,花纹却还很新。玻璃没有磨损,瓷盘像是一口勺,特蕾西娅的面孔在上面是小小一个。凯尔希顺手拿起水杯,菲林的面孔就比萨卡兹稍微大一点点。她们投射在不同的地方,但都由光的道理编织而成。
走廊不暗。影子和博士和文件一起走着路,形成後天组成的三倍体。舰船涂料没有补好,磨损得均匀丶完整。窗外,黑夜浓重,却仍将路过的人忠实地折射在相反的位置上,像是能轻而易举颠倒的钟表上的数字。不过学者已不再取下帽檐。面罩如海平面,不知道什麽时候起,只有别人的面孔倒影在她面前。
学者转道,小小的房门前,缝隙如同门铃。夜在小橘灯下柔和了身躯,她站在门前,好似也融化了。小小的卡特斯本坐在桌前,立刻走到她身边,擡头冲她弯起眼睛:“博士。”她捏住指挥官的袖口,引着她,走进房间里来。“您看,它像是一个白昼梦呢。夜已经没办法阻挡我们啦。”
学者说:“是啊。”
柔软的床面摆放着翻开的绘本,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指挥官半蹲下来,低着脑袋,卡特斯将占位置的绘本放到抽屉里,拉过研究者的手腕,让她坐到床沿上,然後一起平躺下来。她们挤在一块,仿若两颗长在同一根树枝上的橡实,先後落到蒙灰的草堆与细长繁杂的草皮上。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监护人,说:“博士,睡吧。现在,您最需要的是休息。”
小橘灯持续地散发热量,睡意粘合缝隙,缝隙越来越小,就把光都压扁。您会梦到什麽呢?阿米娅迷迷糊糊地想。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在现实的罗德岛睡着了,还是在梦里的罗德岛睡着了,而思绪久久不散,梦里的她和现实的她都想着相同的事:你会梦到什麽呢?博士。我希望……至少在梦里,您能遇到那些高兴的事情。就算是梦……
她在轻轻叹息。巴别塔里的叹息怎麽也不会消散,如挤在一起的玻璃珠在平面里滚来滚去。没有睡着的学者像找不到原先那个纽扣,往日有问必答的她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影子。但她有很多件相似的防护服,这些理应不会困扰她丶成为一个问题。许久未听到声音的胸膛内,情绪与忧愁停泊得相等,却不再说出彼此的名字。学者怕惊动褐色的小兔子,于是一动不动,直至自己的手指僵硬丶血液倒转,又再次循环流动。
战局切分,长久的战事令战士们变得激进丶茫然丶疲软。相互交换力量的试探早就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以血还血的拼杀。指挥者狡猾丶残酷丶严厉丶谨慎丶精准。战场多变,目标贯彻。对战地指挥官来说,敌人才是被压垮的那一方。棋子放在难以衡量的角落——有时候,一个人是一个牙齿,最小单位的意义上疼痛如是发生。
“特雷西斯包围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小镇。”凯尔希说。
“我们有秘密,他也有。”博士说。她舍弃了所有犹豫,为确保接下来的基石。即便石头最终要破碎。时钟走到这里还没有完全生锈。学者擡头了,菲林却没有发现。凯尔希问:“你要怎麽确保这一场胜利?”
这样的说法很不规范,然而学者不反驳:“……一如往常。”
“……”凯尔希说,“好。”
学者没有回应,代替她回答的是逐一暗下的会议室灯管。最後关灯的是学者。她夹着文件,手套有些松,来不及捡。按下开关时萨卡兹叫她的名字,指尖落下的位置便微微偏移,罗德岛的窗户映出这一瞬间的残影。她看见自己。她看见萨卡兹,看见停下的菲林,看见巴别塔的标识,旋转的阶梯。她关上灯。一切就都看不见了。
足够黑暗,黑暗到无法判断,也无法预想。黑暗是否是物质最本质的颜色?或者说,黑暗就是什麽都没有。正确与否似乎在黑暗面前也并不重要——直到光再次降临,令梦与真实有了各自的边界。无垠的空间中,一只圆点慢慢旋转着。它孤独地丶寂静地,沿着必定的轨道丶按一定的规律(根据密度丶体积丶距离等时而産生偏差)旋转,産生了并不完美但仍具有数学美感的圆形,圆形则向外扩展,其他物质也随之凝聚(大约是恒星丶行星丶卫星丶星云丶尘埃,宇宙垃圾)丶一一涂在了黑色之上。银白是与相黑色区分而出现的词语。感叹河流之时,它本身也被确定——“这应该一颗星球吧”。
这颗星球在旋转(发现)之前就拥有了名字(由圆点之上一些奇怪的生物赋予),它的体积在逐年增长,转速也在逐年提高,一年能看到两次分别的日落,在没能幸存的终局前可以看到第三次;它因巨大的力推阻爆炸,産生了另一个向四面八方扩张又坍缩的力。就这样,一定相互作用下,热河从此由洞中産生——人们说,世界如是産生。
非常奇妙。很久以前和很久以後,此说法都并不罕见。它大叫着“终结”约等于“开端”,狡猾似飞来飞去丶骄傲地甩着尾巴的彗星。内容大致为:“……在某黑暗之中,膨胀的事物出现了——往後,一切(“宇宙”)更是不断膨胀,直到无可膨胀为止。”——如此,只要不抵达那个“为止”,其馀的假说就必须待在原本的位置静止不动。
而这颗温和的丶散发着光束丶依照自身引力支撑与旋转的星球并没有完全消失。作为一只眼睛,它将永远地停留在某处:不能再具体描述下去的某处(即便是超文明科技领域也无法对此处具体探查;“暗物质”“瓶装宇宙”等等课题于那个文明依旧没有得到令人心服的解密)……或许有些太难以设想,但请继续用宽容的目光来看待以上与以下的文字吧!总之,这处难以描述,代词太频繁的地方,有客人造访。■■■■年,多种领域均取得不俗成就的学者接手了一个瞩目的项目,可惜仅在一个粗糙的丶大胆的内核前止步;她的猜想与实际可行的区域极其有限地重叠着,如半边碗碟相互堆叠,只能大致判断,仅存一只眼睛丶徒留星球孤独旋转的黑暗长河的这里,或许是意识不被受限的地方。
对意识与思维的研究从最起源便开始:从熟知自己,到解剖自己,发展是漫长又短暂的旅程。有课题曰,“或许意识也是一种物质粒子”。研究组成功传输情感至另一面骰子的下一步,踏入新的征程。研究者们试图定格用历史压缩的道理丶无法辨认序号的真理,以及难以判决的论理,据此延伸出的计划等大胆又超乎想象——石碑忠实又沉默地记录这一切。参加者其一的学者也如石碑一般。研究者寡言,但从不愧其代号本身。算式与推演构成无数门扉,即便是无法传递声音的真空,博士也知道如何找出地毯下的钥匙,推开那扇黑暗之门。
同事之一常说,正是博士的性格,我才好放心将机密计划交给你;同事之二则说,正是博士的性格,才不会被无尽的语言驳倒啊。宇宙是一种语言,时间也是,我们更是……当叫出你我的名字,就是问好的意思,请不要忘啦。当然,破译的那个人也一定要不忘记自己的语言才行——博士,我知道你在内心会说很多很多话的,对吧。
一切如同事所言,而真相往往没有道理。比如,思维构成的世界里还有一条新设定,不说话时星星就轮转得快(动力丶引力丶不知道什麽力等受密度丶压力丶时间差丶阻隔面影响稳定做功)。为了不让自己甩脱出去,学者强迫症似的不停“说话”:人们在语言里寻找与发现,思维便编织成庞大的网。无论真心话还是谎言,往往就这样消失在相同的空隙中。网中央,如星球一般的唯一的那个点,研究者站立着,不可逃脱丶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虽说擡头总是恒星的四分之三区域丶没法看到背面,但除此之外的确自在又自由:学者做过实验者,做实验的人,被做实验的人,目睹实验的人,还当过一阵子工程师。接触石粒丶细状星云丶断成两截的圆环,构造一只独一无二的苹果,成就所谓“健康生活”,她的确成功过(“我们或许可以给它取一个不是代号的名字,对吗?”“那麽……BLACKAPPLE?”)。但时间也学了她的坏习惯,根据图纸敲敲打打丶缝缝补补,用叉子将将捅出一个洞来——原本只作为阴影的物质就从这边倒到那边,那边漏到这边,一发不可收拾,还让本湍急的银白色河流比预想得快地倾泻至无法预料的地方——第一次醒来时,石棺里干燥得令她産生痛苦的错觉。
孤独的丶黑暗的丶无法触摸,但手指仍然存在的这个星球面前,任何都只是一颗尘埃,或尘埃上飘浮不定丶最小单位的碎片。到头来,重叠的秒针指向“等待”二字。时间是宇宙的一块石头,只有刻下来才得到完整的解答,该说明,一些人相信,一些人不相信,前者葬于长长的方体之中,後者在无数空洞之间流浪——泰拉还没有成为泰拉时,这些计划已经写好丶输入具体的代码;虽然真正的程序运行时报错不停,如一款三流游戏公司制作的二流游戏——至少她走到了这里。曾经——忙里抽空时,她与可爱同事打牌,无法控制地依次打出聚变丶秩序,打出馀晖丶反引力,还总在夜深人静情不自禁烘烤小饼干,注视并不相同的不可逆膨胀——回忆起来大约有些荒诞好笑吧,那时她带着黄油一般的冷幽默想到。而当牌面一一灵验後,学者已不知道该不该後悔。
第二次从石棺醒来,学者开始漫游。她意识到,泰拉不过也是这样黑暗之中的群星之一。正发生次生演替的文明即将走上相似且无法预测的道路,而生命的历史仍在延续。经历多个无法叙述的时间单位,泰拉按古老的密语修订数次自我协定,而“源石”,作为其中最要不得的天外来客,形态渗透层出不叠,似飞速更新的程序BUG,但惊奇的是,这颗星球上的数个端点与隐藏的“门”未曾失去原有的特质,仍试图支撑摇摇欲坠的未来;各文明的意志也始终缓慢更叠,棋盘逐渐变为相似的模样。
埋在地底下的模拟器们兢兢业业地投射前人类文明碎片——挖掘出来的二维码丶无法阅读的文字丶古老的科技废骸,等等等等。作为其中大约唯一完好无损还能行走在地面的遗留者,前建筑师拥有难以破译的相似性。但见证者并非对过去缄口不言,更不会对当下不发一语。她把看见的写下来,装进漏风的口袋——语言是要超过两个人及以上的朋友说着才能活下去的,记忆也是如此。单单用肉眼观测星球,一定有什麽无法看见(即便适用超前跃迁的望远镜,要达成这个条件也太过苛责了)。或许是足够远,或许自诞生至死亡都没有足够时间抵达,但光并非确认存在的唯一物质,还有热量。卡兹戴尔第一任魔王聆听变形的DWDB-221E时或许同样能感受到过热的体感。这是无数“存在”,属于过去的存在的证明——然而即便是大脑抵过超计算机的学者也没办法将提卡兹的身体数据与数据库中的古人类进行对比,自然也无法确定魔王们是否会因此感觉到“热”……白色的萨卡兹倒是很愿意为她解答,可黑冠在她手中更像是适配的天线。特蕾西娅也更喜欢这麽说:“比起热量……或许希望才是我们更能感受到的东西吧?”
如今已不是一人之力便能倾覆整个文明的年代。白色的魔王丶本不是菲林的医生与准备重新着手源石研究的学者达成合作。巴别塔成立,塔尖凝聚细的网。这些都不是过去的影子,而是未来——她们看见的是重叠的这样的东西;为此,她愿意成为她自己的影子。
并不可靠的石头关闭前,建筑师丶学者丶研究员回忆自己的牌局。用循环牌丶源石牌轻轻放在她身侧的人已经不在了,躯壳内,血液迫不及待地流动,将什麽扔到外面去——但同事说过的话像石子硌着她的骨骼,本就痛得不行的神经由此稍稍停滞,哪里都发疼,也在发热。眼睛无法睁开,她来不及産生任何情绪。从此以後,星球暗淡下光芒,一个名字轻轻破碎了。
博士从黑暗里醒来丶从一片白光中醒来,像是重新清零的计算机,只能发出机械的喘息。石棺里捞起的人像是汤圆,冷汗把防护服弄得湿淋淋一片。发梢紧紧贴着额头,剧烈运动後的面罩蒙上热气,像是反复掉进船里。一艘很古老的船——一些角落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比较不稳,但洪水没有淹没它,而是托举着它前去了。她在呼喊声中踉跄着走了几步,水黏着鞋底下的木板,黏上脚踝。浪潮由身躯之下涌动而过,仿佛她也成了那摇晃的地表。名为切尔诺伯格的移动城市则漂浮起来,即将被天灾引爆。
回罗德岛後,学者终于换洗,只是还没和PRTS说几句丶在空白房间里躺会儿,又被捉去弄很多次体检,如水母群供人柔软地拆解,最後在办公室前坐下算是休憩。文件贴在额头,复杂又熟悉的字符叫醒她。但即便浑身干燥丶清爽,却还存在汗渍滑下来的感觉——像是再次滑进黑色的密闭的空间,手能触碰到坚硬的边界。那是否是梦和记忆的边界呢?博士不知道。她什麽都想不起来。
一切只是空白。什麽都消失,等待她徒劳地打捞。摄取信息丶了解现状,重新读到相熟的公式,仿佛二次建设某所城池。城墙与轨道连接在一起,涂漆的味道不算难闻,然而这并不是任何人的理想乡。罗德岛只是一艘船。其中,驻扎的种子以死亡为前提,却试图擦去死的蔓延——酷似悖论的理念之中唯一的解显得虚弱丶累赘。学者拉开抽屉,检查其中的物件;翻开纸页,字迹再次在笔尖流出;点开通讯器,里面是小兔子的信息:很晚了,博士,请早点休息。明日我再详细为您解释……以及,欢迎回来^^。
学者盯着折射了光晕却依旧清晰的字眼,不明显地稍微弯了弯眼角。屏幕慢慢黑下来。她坐在如冰片的寂静里,关灯。开关就在右手边。钟表划向另一个端点。黑色的光线如细细的丝线缠绕在她的瞳孔之中,即便再次回来的指挥官沉入睡眠,它们也仍在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