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DOCTOR,
今日过得如何?
助手小姐和我吵了一架。她说“不要再把废弃的草稿纸折成星星塞进缝隙里了,打扫很麻烦”,机器人α刚好在,说“明明是我在扫哦”,助手小姐只好说,“嗯,是的,谢谢你”,我就能抽空过来了!
顺便一提,最近植入器在打盹时间播放的白噪音改换成了虫鸣。不知道泰拉有没有来到春天?不停地对着仪器,眼睛睁着也像闭着一样了。
不想让这些信件给他们看见,所以过一阵再给你写吧。
就此结束!
普瑞赛斯
DEARDOCTOR,
好久不见!我们来到了一个新区域,打算待机後进行初步考察。趁还有空闲时间,我与你写信。顺便一提,我梦到你了,博士。由于情节太像翻船事故,刚开始我还吓了一跳呢。醒来一切都刚刚好——咖啡的热度也是。
携带队的物资里还有咖啡,真是不可思议!我们依旧少眠。受生理机能影响,请不要怪罪我一口气吃完那麽多甜食。加工管道箱说过几日就只能生産“塑料巧克力”,这种还是热了泡奶比较好,你觉得呢?
航线已在大部分勘测下建成,但我距离你还是很遥远。
祝好,
普瑞赛斯
DEARDOCTOR,
见信如面,博士。
我敢确信我们的足迹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区域,但我们也在这里失散了。
目标本身很简单,然而在宇宙里迈出一步,也要小心它削减的无数步。你曾向我示范棋局的破解法,但我们要如何与庞大的宇宙对弈?我想我的预备并不是毫无道理的,他们也都相信我。
这令我又想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我们只来得及走出一步。这一步,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如何评价都没有了具体的意义。但我没有後悔过。远比这更久时,我会因为什麽感到遗憾就已经确定。面临的与失去的从未改变,我不会收回我的选择。我也相信你……
对了,“得与失”项目又更改了名字。他们厌倦了字符的方式,所以我建议他们发挥才智,写一首歌。
普瑞赛斯
DEARDOCTOR,
好久不见。我在冷到仿佛鼻腔也要破碎的温度里试图写一些东西来让我自己疯狂生热……人不是植物,没办法自然地光合作用,不过,这类寒冷的施加也并非光合作用的领域。看来我真的被保存得太久了,都忘了隔膜外的世界是如何的。它以另一种姿态作用在我们身上,我需要一段时间克服。
好了!说回正题(这些信真的有什麽正题吗?)——提问!生命是否是发出声音的契机?不对,声音是否是生命的契机?
前一个月,助理小姐检测到一道遥远的生物电波。比起电波,更像是暗码。我并不确认那是否是一种语言……但加深探查是很有必要的(你一定会感兴趣,因此我在数据库为你留下了一份备案,如果你从石棺飞到了这里,一定能拿到,但当然,请务必在这些销毁之前赶来)。
我们还找到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称之为“国度”的地方。
定义并非我的强项,是你的话,会怎麽说呢?“绰号也需要隔夜再起为好”,称呼留下回忆,故事就此写成。不论如何,它拥有惊人的特性,燃料块在接近它(这个空间丶领域丶区块,怎样都好)时会快速消解。这说明一种新的……机制有待探寻,又或许,它改变了燃料的性质——从它与生命海的异同点着手,或许研究能获得进一步突破。
在快把星星看成成群的符号,实在没办法继续翻译密密麻麻的生物讯息时,我就研究这个。这是你告诉我的做法,对我一直都很有帮助。
最近人员流动很大,相应的措施制度也不得不修改。以及,非公开的再版危机预案的构思。我有预感。我不得不这麽做。
下次见。
数据存储不够了所以把之前的照片不得不删掉了一些,非常抱歉的,
普瑞赛斯
DEARDOCTOR,
展信佳。
……我们在(坐标被涂掉了),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总可以松口气。到底为什麽要开始写信呢……不过,已经习惯了,就这样也好。但很遗憾,这应该是最後一封了。
“生命”,词汇序列号2314,与它三万多的同胞一起在数据保存库里慢慢积灰;但它本身不会如此。只要有一个人,一只细胞,一滴水,一个巧合,概念就不会消失,存在也一直存续。
因为它,我们走到一起。我们相互认识,把不愿意的事推远,再把相信的事放到身边。即便到後来,研究的日子争分夺秒,巨大的光球要把我们吞噬,我们也从不认为这是痛苦。
但人会寂寞。是我向你介绍了改良的存续计划,也是我将你的名字亲手录入档案,我却感受到那麽多的不舍。
博士,我的担忧成真了,以另一种方式。这几日,我们告别了M-21星系,名字是我们留下的最後的讯息。之前的预想在一年前开始准备,如若预计无差,大约可以应对此次危机——但我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舰船的目的地。还有我的。宇宙快拆分成许多块,似久积的岩层,不知道会进入哪里,但又必须要去。出于一些考虑,本次项目用了我们最初否定的代号,当然,源石依旧叫源石。
你的手稿现在仍支撑与帮助我,可没有你在我的身边,研究总觉得少了什麽。像是磁石——制造出来的磁场分明应该是一样的,不论大小,却总觉得在哪里弯折了。是光线反应吗?在黑色的暗室里,我们探讨过光的关系。那些话语如同漆黑无比的丶吞噬一切的洞,比一扇门更小;每次我们做出选择,都推开一扇门,把影子留在门的外面。
那些相似的意识粒子实验,同样的选择中,意识会在门的里面。那麽,是什麽在外面呢。是什麽又远又近,无法得到丶触摸,却得以想象?
我已经知道了,博士。是记忆。是模拟的“辩论”。是你希望的某个构成。你一定早就想好了,却没有告诉我。你了解我,我会拉下车轨的控制杆,无论面对的是什麽命题;我不会犹豫很久——我会走出这一步,毕竟,为什麽不这麽做呢。你总是能精准地抓住什麽,比每一秒都测量的钟表更奇妙。即便有经纬度的偏差,那也是因为相对的坐标系变得不同了——也正因如此,博士,你总是你。思考别人,多于想到自己;研究项目,却不单单只是为了目标与预期。你的准则让我也拥有勇气去做一件事,许多事。
……
博士,时间会在你的身上苏醒。你将拥有帮手,或孤身一人,一旦任何意外发生,又如果,你决定继续重啓存续项目,请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你所选择的,一定是我们看见的那些……你一定能走到那里。这次星系脱出後,计划将进行到第三阶段——源石或许能为你带来一定参考,它无法代替星星,以及对我们来说不那麽遥远的天幕,但无论如何,我都能注视你。
希望你顺利。
博士,在最开始,我的希望从未改变。
……我希望,我能为你指引方向。
我多想一直握着你的手啊。
普瑞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