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这回是方九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她十分慌乱地看着李太太。李太太却已经呵斥方九:“怎么,许多日子没出来,都忘记了怎么服侍人,还不快些把东西捡起来,扔出去。”
这是李太太在给方九示意,要方九赶紧离开,顺便外面的方八也离开,到时候他们飞快离开京城。至于李太太,只剩下她一人,脱身就容易多了。毕竟李太太经过许多风浪。
方九急忙应是,口中说着抱歉,自己就退出屏风内。
秦渝蓉看着方九悄悄溜走,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而是拍一下朱肃的肩:“你啊,怎么这样欢喜?”
“这难道不值得欢喜吗?”说着朱肃就笑着说:“这帮骗子,人也不少,听说,有那么三四十个呢,破过家的人也不晓得有多少家了。我们大人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但这人怎么都不肯说,因此才押解上京,想着和别的案子一起合并审了。”
“这么说,若能破了这案子,就是大功一件了?”常州知府听到朱肃这样说,顿时极其欢喜起来,朱肃笑着点头:“自然是大功一件,只是谁晓得这领头的又到何处行骗去了,真是难办。”
“秦小爷。”常州知府已经唤住秦渝蓉:“我就想问问,令尊当初去世,是什么情形?”
“这事儿,我记得清楚。”陈大叔开口说。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李太太,就是陈大叔知道的最清楚了,毕竟秦大伯和邹舅舅,他们也是从李太太口中知道秦渝蓉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那天,秦爷很欢喜,说奶奶有喜了。”陈大叔这句话说出口,独悠就看向李太太,这么说,李太太当时确实是怀着身孕的。
“那个孩子,是秦家的吗?”独悠轻声询问,李太太却笑了:“我也不晓得。”
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李太太确实不清楚。毕竟她和方老大之间,一直就没有断过。
“如果不是有这个孩子,那我……”李太太沉吟一下,没有说下去。如果不是有了孩子,也说服不了方老大收手。
秦渝蓉啊了一声,陈大叔看着秦渝蓉:“那时候,你父亲说,想把那笔产业,正式地交给你。”
在后来娶的妻子生下孩子之前,把前妻所生的孩子安置好,秦渝蓉父亲的这个想法并不奇怪。
而秦大伯只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这笔产业,秦大伯自然晓得是在什么地方。
“那时候,你父亲来寻我,说要我给荐一个人,靠得住,好替你打理那笔产业。”陈大叔这句话刚说完,秦渝蓉就皱眉:“但我记得,这笔产业,原本就有人打理,是家里的管家。”
“是,你父亲觉得那人不大靠得住,想要把那人给辞了,所以要重新给你寻一个打理产业的人。”陈大叔这句话一说出口,秦渝蓉的眉就皱起,而常州知府突然拍了下桌子:“我明白了。”
“您明白什么?”朱肃看着激动的常州知府,常州知府笑着道:“因为秦爷已经发现了不妥当,想把这人给辞了,谁晓得,就招来杀身之祸了。”
秦渝蓉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跌得粉碎,这个念头,在陈大叔说要父亲要辞了那个人的时候,秦渝蓉心中就浮现了,但不敢说出口。
“若真是设了个圈套,那这个管家必定是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被辞了,就证明秦爷已经发现了不妥。”朱肃也在那分析。
常州知府点头:“你们可还记得那嫁三个女儿的事儿,她们中多则一年多,少则只有半年,所嫁的丈夫就出事了,也就是说,她们是算计好了这一切,晓得马脚不能露出太多。”
“父亲去世的时候,再娶不过一年。”秦渝蓉觉得喉咙堵得厉害,怎么都说不出完整的话,说完这几句的时候,秦渝蓉的泪已经落下。
“我虽没有去看过卷宗,但这应该就是对的。”说完陈大叔就看向秦大伯:“至于那笔产业,现在在哪儿,想来,您最清楚。”
“舍弟出门的时间很长,就算回乡,我们兄弟之间也没有那么亲热,我怎晓得他那笔产业在哪里?”秦大伯当然要赖到底。邹舅舅不发一言,只是看着秦渝蓉。
秦渝蓉却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屏风背后,那里坐着的人,可能是杀了自己父亲的凶手。只是到了现在,也没有证据要她低头。
“那笔产业,据说,是被送到你们面前了。”秦渝蓉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秦大伯就跳起来:“谁说的,谁说的,要他们出来和我对质。”
“是我!”李太太的声音从屏风背后传来,听到女子的声音,常州知府下意识地想要回避,随即看到了那个屏风,常州知府又坐了下来。
“你,你,你怎能如此胡说八道。”秦大伯脸都涨红了。李太太不亏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不露一点慌张,只冷笑一声:“你们在外面口口声声说我弑夫,这样十恶不赦的罪名都往我身上推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一句,是大伯你,为了钱财,教唆别人杀了我的丈夫?”
李太太这倒打一耙,独悠都忍不住要在心里夸一句,果真和普通人一样。秦大伯本就是在家乡养尊处优的,甚至还不如秦三叔好歹还在外面历练过。此时听到李太太这句话,秦大伯气得双手都抖了:“我可不是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初邹亲家老爷发现了你,想要捉你回去,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原来如此,秦渝蓉听着李太太和秦大伯之间的对话,已经笑了。原来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互相勾结之中。
李太太的手伸向了簪子,想要拔出簪子用簪子威胁独悠,好让自己能脱身,但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于是李太太把手从簪子这边收回来,对秦大伯冷笑:“是,我水性杨花,我有相好的,我跟着相好的卷走了家财,可是我再怎么说,我也不过是个女子,吃不了苦,相好的几句好话一说,我也就跟着走了。而你们呢,你们是什么人,你是你侄儿的亲伯父,你是你弟弟的亲兄长。听说还有这么一笔产业,晓得这产业的凭证都在我这里,你们就巴巴地来了,要分了你们侄儿的产业,这会儿,你倒装作无辜了。”
“秦大哥,不如听他把话说完。”邹舅舅自然要做个好人,来劝一劝。邹舅舅的话刚说出来,李太太就冷笑:“好一个官家少爷,这会儿装作什么事儿都不晓得了?那天的信,我可还收着呢,一位秦老太爷,一位邹老太爷,可是在信上说,既然人已经没了,天高路远的,也就不用去寻了,那些产业就合该由族内分派。那时候,你们可是一点都没有提起你们的亲侄儿、亲外甥。”
邹舅舅也被骂了进去,于是邹舅舅双手颤抖:“你,好个泼妇,我好心为你说情,可你竟然如此辱骂我。”
“说情?邹老爷,你还是少说几句吧。当初你们在我面前,为了怎么分派这笔产业,争的面红耳赤,最后还是你们邹家要了那一千两银子去,这一千两银子,你们花得舒心,邹老太爷的仕途,也平顺了许多。”
李太太那夹枪带棒,无比嘲讽的话从屏风背后传来,朱肃已经瞪大了眼,怎么还有这样一出。而常州知府做官久了,见得多了,见状还给朱肃倒了杯酒,示意朱肃继续听下去。
秦渝蓉却像泥塑木雕一样地坐在那里,这就是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大伯,自己的……舅舅!
当初他们分产业的时候,想来是快活极了,有了这么一笔产业,他们也能多收一些租钱,也能多住宽敞些。甚至,连自己父亲的丧事,他们都没有想过去办。是秦国公府,着人把灵柩送去。
陈大叔见秦渝蓉这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秦渝蓉并没有回头:“我没有事儿,一点事儿也没有。”
那些年在秦国公府,寄人篱下,哪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朱肃想着昨儿秦渝蓉在朱辞面前说的话,还有今日在这里听到的。朱肃也不由伸手拍了拍秦渝蓉的肩:“我对不住你。”
“没有秦国公府,我只怕也活不了了。”秦渝蓉说的是实话,秦国公府再有万般不好,也庇护了秦渝蓉,再百般算计,最后还是放秦渝蓉离开。不管这些算计因为什么,秦渝蓉还是记得秦国公府对自己的好。
独悠只静静地看着李太太,此时的李太太已经失去了一贯端着的端庄模样,她的发丝有些乱了,双眼也不再妩媚,而是闪闪发亮,双颊有一种不自然的红色。
“喝口茶吧。”独悠把一杯茶送到李太太面前,李太太的下巴轻轻翘起,她看向独悠:“你竟然不骂我?”
“什么事儿都要先辩个是非曲直。”独悠说着把茶又送了一遍。李太太听到辩个是非曲直的话,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就对外头道:“你们继续说啊,你们就算骂我丧了良心,可我顶天了不过就是背主私逃,别忘了,你们秦家的另一个孩子,我可是养了她足足十三年,她被娇养着长大,从小读书识字,谁不夸她是个好女儿。你们呢,你们口口声声礼义廉耻,做出的事儿来,都不能提。”
“胡说,胡说,明明是你没有礼义廉耻,况且,谁晓得你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相好的。”秦大伯到了这会儿,才逼出这么一句话来,还对常州知府道:“大人,这都是她诬陷我们的,那笔产业,我们寻不到侄儿,于是只好先把那笔产业给分了。”
“真是好笑,当年可以推辞说寻不到秦小爷,那去年秦小爷寻到你们,你们就该把那份产业原原本本地给了他,而不是说,说秦老太爷惦记着他,要给他一份产业,显得秦小爷欠了你们许多人情一样。”
陈大叔张口就是嘲讽,秦大伯要论嘴头子上的工夫,是说不过这些人的,顿时又在那被堵住。
邹舅舅也想为邹家开脱,于是对陈大叔道:“寻人,最初可是我们邹家来寻的。”
“得了吧,谁不晓得你们邹家当初打的什么主意,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着人来寻,是想瞧瞧秦小爷能不能被拿捏,所以你们张口就是独悠配不上秦小爷,要让秦小爷另娶一房。秦小爷若真听了你们的话,在家乡另外娶了一房,又拿了你们给的产业,就平白地矮了你们一头,等以后就算知道真相,那笔产业也拿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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