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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和奶奶逃离荆堂(第3页)

我家在庄西头,大门前鲜有人行。空阔的院子,到晚来,竹林摇曳,树影婆娑,两扇黑漆漆的木门,我看着也有些害怕。

我家西墙外,曾经是我爸爸回家的必经之路。以前,我们听见爸爸的自行车铃铛声,就知道他推着他的弯把儿丶带大梁的洋车子回家了。我爸爸衣着很朴实干净。他常常穿着绿色的发旧的中山装,戴着发旧的军绿色的帽子。他的後脖儿领儿里露出衣服上自带的白色衣领,衬着他越发斯文秀气。自从他去了枣庄石料厂干活儿以後,他的容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脸被晒地黑黄了,他的打扮也变了,他回家的时候,身上穿件红色的背心,头上戴个“提篮头儿”,我不喜欢我爸爸戴的“提篮头儿”。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那个是头盔,是来保护他的安危的。

我爸爸不忙的时候去石料厂干活,农忙时节就回家帮忙刨山芋丶割麦子。爸爸一回来,我弟弟就缠着他。有一次,他的手被砸破了,用布包扎着,疼地面容都变了。可是,看到我弟弟,他还是慈爱地抱起他。我幼小的弟弟就被他抱在怀里玩耍。我是家里老大,又是女孩儿,我不会缠着他跟他撒娇的。但是,看到他回家,我也是高兴的,温暖的,踏实的。可是这以後,我们的爸爸再也不会回家了。很多次,我都像听到了他洋车子的声音,以为是他回来了,可是没有。西墙外,爸爸回家的方向,我向往了很久。爸爸为什麽就不小心让自己死了呢。

我爸爸去世以後,问我家讨债的人都来了。我妈妈把放在梁头上小箢子里头的借条拿出来,一家一家地还债。有的欠钱,是我爸爸生前就还过的,人家还来要债。

我妈妈就跟人家说清:“大哥,我记得家军在的时候说过,他确实是借了你的钱。可是,他也跟我说过,後来他又还上了。你不记得了吗?年前,压山芋秧子的时候,家军一发了工钱,就把钱还给你了?”

我妈妈这样一说,人家就说:“哦,是吗?那是我记错了。”

我妈妈回头跟我说:“你说说,人啊,可得长个心眼儿。多亏了恁爸爸跟我说了,多亏了我记下了。要不然,恁爸爸死了,人家还得跟咱赖账来。”

我家没有压水井,我妈妈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去东院题美老奶奶家喊开她家的大门,去她家里挑水。

“二奶奶啊!二奶奶!开门!二奶奶!”

题美老奶奶听见了我妈妈的喊门声,就起来给我妈妈开了门。

题美老奶奶睡地癔了懵症地,还顾着跟我妈妈搭话儿:“起的恁麽早啊,三姐!”

“我起得早,二奶奶!要烧茶!还要烀猪食喂猪!”

“你夜里听到恁家洋铁桶响了吗?”

“没有啊,二奶奶!”

“恁家洋铁桶一到夜里叮了当啷的,可响了。可能是家军回来了。”

“是吗?俺没听到。”

有时候,我妈妈要烙煎饼了,她舍不得花钱去张庄磨坊,她一大早就端着两盆山芋干子,喊开题美老奶奶家的门,去她家推磨。我那时有九岁了,知道我妈妈推磨辛苦,我也主动提出来去帮我妈妈推磨。

一大早,题美老奶奶一家人都还没有起床。我和我妈妈就在题美老奶奶家西窗户下头的石磨上推磨了。石磨是圆的,很重。我和我妈妈架起磨杆子,横在肚子上,绕着磨盘转着圈儿推磨。转了一会儿,我有些头晕,我妈妈就让我回家去睡觉,她自己推。

爸爸“五七”的那天晚上,我跟着我妈妈一起去给我我爸爸圆坟。大家围着我爸爸的坟子绕圈走着,我妈妈给我爸爸买的很多扎纸被点燃了,扔在坟子上烧了起来。我妈妈说,“五七”的时候,死了的人在望乡台上看着来祭悼他的亲人,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以後也就不再回家了。“五七”以後,还有一个“周年纸”,那次,我还是可以上坟的,等到“周年纸”烧完以後,我就不能去给我爸爸上坟了,因为我是女孩,女孩长大出嫁了是人家的人,不能给老的上坟。

过了一段时间,题美老奶奶家里添丁进口了,她的二儿子找到了家属。题美老奶奶的二儿子因为老实本分,一直没有结婚。他跟我爸爸妈妈年龄差不多大。他找的是杜村的一个失了丈夫的女人,带着两个男孩子。我路过题美老奶奶家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年纪跟我妈妈差不多大,干净利落,穿着一件紫色的大褂子,剪着一头短发,站在天井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煎饼在啃。她跟前的锅里,炒的是香香的辣椒土豆丝。我头一回觉得辣椒土豆丝是那麽好吃。那种香香的味道,我妈妈是断断炒不出来的。

有时候,我从她家门前经过,看到她煎饼里卷的是红红的“人造肉”。“人造肉”就是豆腐皮子,跟红萝卜一起炒,炒地红红的,可好吃了。

可惜我妈妈不会买“人造肉”来给我们吃,她也炒不出来那麽好吃的味道。怎麽我们家样样不如别人呢,连炒个菜都没有别人家的香呢。

小时候,我见过的人家吃的丶我家吃不上的饭菜,都成了我一辈子的记忆。就像朱元璋对他逃难时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念想一样。小时候吃不上的菜,长大後,再吃那道菜的时候,那菜的样子和味道,一定要照着小时候的样子去烧,那才是真的好吃,那才叫有味道。

我吃完饭沿着去张庄的小路去上学。一路上,我不停地打嗝。我打着嗝走进了教室,张益华正攥着一截子煎饼在吃。

“咦!宋大省,你偷人家辣椒子吃啦!”张益华高声质问我说。

“没有!我没偷人家辣椒子吃!”我激动地说。

“你就偷人家辣椒子吃啦!我听人跟我说啦!”张益华说。

“你听谁说的我偷人家辣椒子啦?咱去问她去!走!”我生气地说。

“咦?你不打嗝了?你打嗝好了?”张益华歪头看着我,一张黑黑亮亮的脸蛋儿笑着说。

“咦!我还真不打嗝了!”我也笑着说。

“打嗝的时候,旁人一吓唬就好了。”张益华说。

“还是真事儿来!我真的不打嗝儿了来!”我惊喜的说,“你搁哪儿知道这个好办法的?”“俺妈妈跟我说的!”张益华说,“日九九日念什麽你知道吧?”

“不知道!”

“念旮旯!”张益华说,“来去不出头儿念什麽?”

“不知道!”

“念guyong!”张益华得意地说。

张益华手里还剩下一截没吃完的煎饼,她看着我,真诚地跟我说:“我煎饼里卷的南瓜猪肉,你吃吧?给你吃!”

我当时真地不怎麽想吃,我也觉得南瓜配猪肉,也没有多好吃。

我同样真诚地跟她说:“我不吃。”

她以为我在跟她客气,继续跟我说:“吃吧。没事儿。”

我说:“我真不吃。”

我们当时学了《渔夫和金鱼》。有一节课,老师不在,我就跟张益华写纸条开玩笑。

我用蓝色的圆珠笔给她写一个:“你这傻瓜,真是个老糊涂!不敢拿金鱼的报酬!哪怕是要只木盆也好,我们的那只已经破得不成样啦。”

她看了,也立刻写一个纸条,让人家传过来骂我。

我拆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的是:“你这傻瓜,真是个老糊涂!真是个老笨蛋,你只要了只木盆。木盆能值几个钱?滚回去,老笨蛋!”

我一看她接上茬儿了,心里特别高兴。

我继续写一个来骂她:“怎麽啦,老婆娘,你吃了疯药?你连走路丶说话也不像样!你会惹得全国人笑话。”

我写完,把纸条传给她,自己趴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笑得合不拢嘴儿,转过头去,向我的左後方看去,给我们传纸条的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张益华还在奋笔疾书,正在对我展开猛烈的攻击。我棋逢对手,沉浸在互相攻击的快乐里,开心地不得了。心里想,也就是张益华,要是别人,才不会配合我玩儿这个互骂游戏呢。

等她的纸条儿到了,我赶紧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您好,高贵的夫人!你的脖子上围满珍珠,两手戴着嵌宝石的金戒指,脚上穿了双红皮靴子,这回您的小心总该满足了吧。”

我也乘机再写一个回击:“你这傻瓜,十十足足的老糊涂!老混蛋,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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