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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恁爸爸坟子上哭了一场(第3页)

快晌午了,我妈妈说:“恁搁这里吃饭吧,爹。”

我爷爷说:“不了,恁嫂子。我家去了。”

我知道我爷爷不会在我家吃饭,我也知道我妈妈即使炒菜,也炒不出来什麽好味道来,所以,我也不挽留我爷爷在我家吃饭。

“妈,俺二姑恁毒的!她还带着人上门儿打俺爷爷!”我跟我妈妈说。

我妈妈说:“她家的事儿,谁知道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恁爷爷吧,吃独食。不疼孩子。他炸上一盘子花生米,每回吃饭,就把这盘子花生米儿放到他自己跟儿里,留着他自己吃,旁人就干看着。我刚来的时候,跟他们一块儿吃饭,恁爷爷让我吃花生米儿,我看旁人不吃,我也不吃。恁爷爷看我不吃,就笑笑。一家子看着他自己吃。那时候,花生米儿多稀罕了。”

“俺二姑怎麽跟俺二姑夫跑了的?”我问我妈妈。

“恁二姑跟恁二姑夫是自谈的,恁爷爷觉得丢门败户,不同意。恁二姑就直接跑去跟恁二姑夫住一块儿了。有一回,生産队里的其他社员都到齐了,准备开工的,就恁二姑丶二姑夫还没到。人家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噢。一个嫂子就去喊恁二姑夫去了。那个嫂子想跟恁二姑夫开玩笑的,走到恁二姑夫床前猛地一掀蚊帐,里头睡着恁二姑丶二姑夫,两个人光滑的腚。顿时,三个人的脸上都跟大红布样。”我妈妈说。

“恁大姑也是跟恁大姑父跑的。恁爷爷一开始给恁大姑定了萝村的婆家,都买了衣裳过红了。恁大姑後来去会宝岭大坝那里拾柴禾,大坝上有‘出夫子’的工人搁那修大坝,里头就有恁大姑夫。他因为犯了事儿,坐了牢,前妻跟他离了婚,带着一个小丫头改嫁了。他见恁大姑一个大闺女,就跟她拉呱,买东西给她吃,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好上了。”

我问妈妈:“‘过红’是什麽意思啊?”

我妈妈说:“‘过红’就是把这门儿亲给定下来了。那时候人穷,定亲就是男方给女方扯几尺布,做几身儿衣裳。”

“那大姑原来的婆家怎麽办呢?不是已经过了红了吗?”我问我妈妈。

“恁大姑想退亲,恁爷爷不同意。恁大姑一个大闺女,找谁去给她退亲啊。退亲哪恁麽容易啊,人家婆家不拉倒!人家光骂!人家恁大姑厉害。人家自己去退的亲!”我妈妈说。她的脸上露出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神色。

“俺大姑怎麽去退的亲啊?”我问。

“恁大姑把婆家过红的衣裳叠好,放到洗衣裳的篮子里,上头用旧衣裳盖好,一个人提着篮子去了她老婆婆家。该到恁大姑时运好,那天,只有她婆家奶奶搁家,旁人都去地里干活儿去了。恁大姑还跟她婆婆奶奶说了说话儿。她婆婆奶奶问恁大姑,‘恁姐你怎麽来了的?’‘俺来河沿洗衣裳,俺想俺奶奶了,俺来看看俺奶奶的。’恁大姑跟她婆婆奶奶说了几句话儿,就赶紧走了。她婆婆奶奶觉得不对劲噢,扒扒那一篮子衣裳一看,是一篮子新衣裳。人家就知道恁大姑是来退亲的了。恁大姑搁前头走,她婆家的人後头就追过来了,边追边骂。恁大姑一个大闺女,边往家跑,边回头跟追她的人对骂。‘恁养汉头将的!恁养汉头将的!’恁大姑边跑边骂,一路跑回家来了。”

大姑的脾气跟我爸爸很像,平时都是寡言少语。谁知道她一个大姑娘家,为了亲事竟然有这麽大的勇气。

“俺爷爷愣是不同意,怎麽办?”我说。

我妈妈说:“恁大姑直接去了恁大姑夫家了。”我妈妈说,“恁大姑到了她婆婆家,恁大姑夫脾气好,恁大姑的老婆婆,为人和善,对恁大姑也好。有一回,恁大姑刷碗的时候,把一摞碗给打了。恁大姑吓地‘哇哇’地哭。她老婆婆就问她,‘恁嫂子,你哭什麽的?’恁大姑哭着说,‘俺以前搁娘家,要是打了碗,俺爹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恁大姑的老婆婆赶紧安慰恁大姑说,‘没事儿,打个碗怕什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别哭了。’大姑听了她婆婆的话,这才放下心来,不哭了。”

“俺大姑夫长得俊。”我说。

“恁大姑夫长得可不赖,人家以前唱过戏。”我妈妈说。

“怪不得俺大姑要退婚。”我说。

“俺听恁大姑老婆婆说的。恁大姑跟恁大姑夫两头儿睡觉,到了夜里,恁大姑都是爬到恁大姑夫那头儿,去找恁大姑夫。”

“俺二姑夫也好看,也俊。”我说。

“是的,恁二姑夫就是俊!”我妈妈说。

到了中午,我妈妈炒了一大碗的木耳给我们吃。光炒的木耳,没什麽油,也没有葱姜蒜。

我说:“妈妈,你怎麽炒了恁多木耳的?”

我妈妈说:“人说话要有出息,不能嫌东西多。有一户人家,是个大地主。大婆子长得那个胖啊,坐在大八仙椅上,那个腚大的啊,那个八仙椅子都快装不下了。地主的大婆子会说话,说话有出息。人家一说,恁家恁些地的?大婆子就说,哪里多了?地主的家里良田万顷,过得那个阔啊。後来,地主嫌弃这个大婆子了,又娶了个小媳妇。小媳妇长得瘦瘦小小的,跟着地主去看自己家里的地。小媳妇边看边说,俺的个娘啊,怎麽恁麽些地的?地主一听,心里想,完了,好日子过不长了。小媳妇不会说话。後来,地主家越过越孬,再也没有恁些地了。”

我说:“那要说东西少吗?”

我妈妈说:“也不能说少。有一户人家,打了粮食,那个女的去麦场上看粮食,她不会说话,看着粮食,嘴里说着,就这一肚脐眼子的小麦啊。结果,下了一场大雨,她想收小麦,可是来不及,她就趴在小麦上。满场的小麦都被大雨给冲跑了。到最後,真就剩了她一肚脐眼子的小麦了。”

那时候,荆堂的人已经开始种大棚了。我家本来也打算种大棚的,我爸爸已经买好了红色的胶丝绳子了。可是他一死,我家种大棚的事儿也就随着搁置了。那些团成球的红色的胶丝绳子还放在我家里。人家种大棚,都有新鲜的菜吃,我家没有。

一天下午,我们跟妈妈都在天井里,大门外有人敲门,我一看,是住在南家前姓许的“大二蛙子”叔。他是大虎的二叔,我们平时也叫他二叔。“大二蛙子”叔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常穿件利利索索的浅褐色的小西服,黄里透红的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二叔三十多了,还是单身,他跟人家一样出力丶干活,推车子,但是衣着很整齐丶干净,不像个地道的农民。

二叔没结婚,主要还是因为穷。他的嫂子,大虎的妈妈,还是被媒人给骗来的。据说,大虎爸爸家里很穷,住的是生産队里的牛棚。大虎的妈妈,经媒人介绍,来大虎爸爸家里相亲。大虎的爷爷奶奶,借了亲戚朋友的粮食,一麻袋一麻袋地摞在一块儿。

媒人领着大虎的妈妈,在窗户外头,探头儿观看。只见屋里头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

媒人在大虎妈妈的耳旁夸赞:“你看看人家!吃不完用不净的粮食!”大虎妈妈就这样被骗到了老许家。

二叔提着一篮子新鲜的青辣椒和茄子。

“嫂子!给恁菜吃!”二叔的脚步停在我家院子的石台子前头。

“您看看!二兄弟!谢谢恁了!”妈妈当然蒙情不尽。二叔没再多说什麽,倒下菜,提着篮子就走出去了。

後来,听说二叔用自行车推着一床被子去了人家家里,做了上门女婿。二叔个子很高,人也勤劳丶实在,那麽好的一个小青年儿,因为家里穷,没有出路,娶不起媳妇。

荆堂的小青年儿,就像西岭上的山花子一样,亭亭地在贫瘠的山岭上生长,可是脚下扎根的地方太过荒凉,没有沃土的滋养,外庄上的姑娘闻不到他灵魂里的芬芳。

晚上,我妈妈端来一盆水,她把脸盆子靠在我家天井里的小苹果树前头,那棵小苹果树有一颗大葱那麽高了,开着白白的花儿。妈妈让我跟弟弟先洗澡,我们洗完了,她再给我妹妹洗。我妹妹那时候还小,我妈妈一给她洗脸,她就“哇哇”大哭,哭地小脸蛋儿红红的。

我们站在一边儿看着,跟我妈妈说:“笑笑怎麽不爱洗脸的?哭地跟杀猪的似的。”

我妈妈一把一把地给她洗着:“洗澡先洗脸,洗澡不洗脸,吃饭光打碗。不怪恁小妹哭。大人的手皮子粗,小孩儿的脸皮子嫩。我这是搓疼她了。”

等我们全都洗完了,我妈妈自己再洗。她洗的时候,天早已黑了。

“我去看看大门栓好了吗。”我妈妈光着身子就朝大门那里走去。

黑影儿里,她的晒黑的四肢与黑夜同形,根本就看不清,我只看见她没被晒黑的白色的部分,在夜色里移动,像个四四方方的机器人。我妈妈的身躯是有力量的,她是我们唯一的神。自从我爸爸去世以後,我没怎麽见过我妈妈哭,也没怎麽见她难过。她还是那麽神采奕奕地带着我们生活。她是一个女人,她更像一个男人,她是那麽刚强,她是那麽光辉丶有力量,她的光辉始终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半夜,我被蚊子咬醒了。睁眼一看,妈妈正在举着洋油灯,盯着蚊帐,用灯头火儿给我们逮蚊子。那是一顶蓝色的蚊帐,因为我妈妈用灯头火儿逮蚊子,上面有好几个被火燎了的小洞。

“你看,蚊帐角儿里都是蚊子,喝的都是咱的血。我得把它逮了,省得它咬咱。”我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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