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书房内灯光仍未熄灭。
傅宅案上摊开三叠纸绣局的旧底图、绣会公布的正式图样、以及从密柜中翻出的几张练笔纸。
旁边,是几匣印泥样本与旧印谱,依年份标注分门别类。
傅怀瑾洗净双手,把底图与正式图对齐,四角别针固定。他把两纸叠上,移至窗前的光下,静静比对线。
“看这一笔。”他点右下角,“原该『荷心挑』、收势向里,正式图多了外勾,偏得明显,整体就变了。”
她低头细辨,笔尾多生一寸,生硬得很。
“这手笔,不是同一个。”
“未必。”怀瑾把临摹纸移上,“这张是练过的。你看——同一字反复写了三十多遍,收笔处有七成都在同一角度抖动,象是手腕力道不足、训练不熟的笔痕。”
昭宁神色一凝,低声道“是在模仿。”
“可能是。”他点头,“但还不能说死。”
接着,他将纸张翻转比对。正式图一角有补纸痕迹,摸上去微微起棱,纸质与底图略有不同。
“江南细皮纸纹理顺直而长,这角却掺了北纸纤维--是后补。”
昭宁蹙眉“手法也太粗。”
“还有印章。”他拿出印谱与印泥样,指着正式图的一枚公章说“这泥色看起来赤,应是后几年配的。可这图按说是十三年前送审的,当时惯用偏紫泥。前后不对,是补章或重盖的迹象。”
她沉声问“所以……这图,也是仿的?”
“我们只能说,现有这一张正式图样可疑。”怀瑾语气沉着,“但没办法证明当年是否送过原图、谁改的、图从哪来。”
她紧握拳头“就这样不明不白,怎么能交案?”
“不能。”他将图样收起,展开一张新的簿页“我们需要再找几样东西第一,罗府当年内帐,是否有针对团寿图出资、收件的纪录;第二,他们手中是否还留有原底稿;第三,看看是否真有一份葛章的原作,曾落入他们手中。”
昭宁点头,眼神一沉“我们有这些,就能对上时间链与出图人。”
“没错。”怀瑾说,“所以我们今晚要进一趟罗府--去找他们藏得最深的那一批图与帐册。”
他起身,走到墙边取下元宵节罗府开门宴客的请帖。
“元宵夜,罗府要接待三方客商,正厅与前院全开。我们从西侧藏书楼那边进,避开主路,若运气好,能在他们宴席未散前找到内帐夹层。”
昭宁沉着开口“我们要找的,不只是仿图的证据,而是葛怀章的笔迹。只要能对上,就能一锤定音。”
她看向案上那叠纸,然后将放大镜与描线笔收进袋中,语声平静“你先拟路线图,我去准备今晚要用的绣纸与封袋。”
怀瑾颔,转身铺开南城地图“今晚,不能再错一次。”
窗外天光渐亮,书房内仍是一片寂静。但气息不同了。
案上的图样像一道还未拆解完的结,悬在二人心中,撑开了即将对峙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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