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出发
秦灼吐出的那口血,如同灼热的岩浆,烫在冰冷的地面上,也烫在所有人心头。
将作监内瞬间乱作一团。
“娘娘!”
“快!快传太医!”婉柔的惊呼和工匠们的慌乱交织在一起。
石虎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臂扶住摇摇欲坠的秦灼,另一只手已按在了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
秦灼却猛地挥开搀扶,尽管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晃,但脊背挺得笔直。
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唇角的血迹,那双泛红的桃花眼里,恐慌和剧痛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丶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我没事!”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常冷静的穿透力,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前来报信丶浑身是血丶几乎只剩一口气的信使,“你再说一遍!黑风城怎麽了?!我爹我娘怎麽样了?!”
那信使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城…城破了…侯爷死战不退,被…被狄狗的狼牙棒砸中後背,吐血昏迷…亲卫队拼死抢回…夫人带着剩下的人退守瓮城…没箭了…没滚木了…狄狗正在撞门…娘娘!快发救兵啊!再晚就…就…”他猛地咳嗽起来,呕出更多的血沫,再也说不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秦灼心口来回切割。
城破…父重伤…母死守…瓮城…
他眼前仿佛看到了那惨烈的画面:父亲如山般的身影倒下,母亲浑身浴血站在残破的城头,身後是死战的亲兵,城外是如潮的狄狗…
不能等了!一刻都不能等了!
秦灼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信使,目光扫过那台冒着青烟的怪异武器,扫过周围惊慌失措的工匠,最後落在石虎和那些沉默的影卫身上。
“石虎!”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你的人,还有宫里所有能调动的影卫丶好手,全部点上!立刻!”
“婉柔!去把我的弓和那把玄铁短刃取来!还有小厨房那罐烈酒,也拿来!”
“你们!”他指向那些工匠,“把这东西,还有所有试制好的火药丶铁珠,全部装车!用最结实的车!用最快的马!”
他的指令一条接一条,清晰丶迅速丶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气,与平日那副插科打诨丶惦记零嘴的模样判若两人!
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应声而动。
“娘娘!”石虎浓眉紧锁,第一次没有立刻执行命令,而是沉声道,“陛下有旨,让您…”
“陛下的旨意是让我活着!”秦灼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直刺石虎。
“我现在要去救我爹娘的命!他们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麽意思?!石虎,你是我娘派来的人!你现在是听我娘的,还是听陛下的?!”
石虎浑身一震,看着秦灼那决绝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北境风雪中那个挽弓射雕的侯夫人。
他猛地一抱拳,声音斩钉截铁:“末将遵小侯爷令!”
说完,他转身大步而出,如同出鞘的战刀,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去调集人手。
婉柔白着脸,也立刻跑着去取东西。
工匠们更是拼尽全力,疯狂地将那沉重的机关和火药桶往板车上搬。
秦灼站在原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墙边,看着自己刚才用木炭画下的守城弩草图,大脑飞速运转。
瓮城…地方狭小…需要的是…近距离丶大范围丶能瞬间造成混乱和杀伤的武器…
他猛地抓过一张新纸,炭笔飞速勾勒,结合那“玲珑盏”的击发原理和母亲草图上的某些结构,一个更加简单丶粗暴丶适合巷战和狭窄地带使用的…喷吐式火器的雏形,在他笔下迅速成型!
“王师傅!过来!看这个!能不能最快速度做出几个小的?不用这麽复杂,能喷火喷铁砂就行!”
被点名的老师傅凑过来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能!娘娘!这东西简单!给老汉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
“好!就半个时辰!做出来,你们就是首功!”秦灼将草图塞给他。
整个将作监如同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疯狂地运转起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萧玄奕一身玄色常服,外袍甚至有些微凌乱,显然是接到消息後匆忙赶来。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弥漫着冰冷的低气压,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站在中央丶唇边还沾着血迹丶却眼神亮得惊人的秦灼。
高德胜跟在他身後,大气不敢出。
“秦灼!”萧玄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要做什麽?”
秦灼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他上前一步,将手中那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直接拍进了萧玄奕怀里。
“陛下自己看。”
萧玄奕目光扫过绢布上的字迹,尤其是“城破”丶“侯爷重伤昏迷”丶“夫人死守瓮城”丶“箭尽粮绝”那几个触目惊心的词,捏着绢布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出森白色。
他擡起眼,看向秦灼,眸色深不见底:“所以?”
“所以我要去北境。”秦灼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立刻,马上。”
“胡闹!”萧玄奕厉声道,“北境现在是什麽情况?城已破!乱军之中,你去了能做什麽?!送死吗?!”
“我能做什麽?”秦灼猛地擡手指向那台正在被装上车的怪异武器,又指向那些正在赶制简易喷火器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