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枪响,人人自危,为首的巡警被吓得屁滚尿流,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没枪眼後,赶紧带着一队巡警灰溜溜地离开了。
“是丶是!不打扰您了……”
秦褚生收了枪,不干不净地暗骂一声,回首却蓦然发现林晚堂面色苍白,整个人呆愣愣的,额头还因着之前的爆炸挂了彩,血顺着眉骨正往下滴。
可林晚堂的眼睛却很亮,小鹿一般闪着清亮的光,秦褚生有一瞬间的怔忡,仿佛被对方的目光禁锢在了原地。
到底是怎样纯澈的灵魂,才能出淤泥而不染,在乱世之中早就这样一双眼睛?秦褚生不得而知,却莫名想到了江太太,想到了江太太生前总爱诵念的佛经——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造化。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察觉到迎面而来的一束视线,林晚堂回过神,与秦褚生四目相对。秦褚生方才充斥着狠戾和杀气的眸子,此刻却被一种刻骨的柔情所取代,他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又似乎早已把该说的话说尽,一双漆黑的双瞳深邃而直白,单单凝望过来,便早已割得人心生恸。
林晚堂看着丶看着,忽然便笑了。
那个笑容不同往昔,带了一丝淡淡的释然,好像是历经沧桑後的与世无争。秦褚生见不得林晚堂这副模样,一股莫名的情愫呼之欲出——
“晚堂……”
他唤他。
“诶,二爷。”
所幸,他也应了他。
秦褚生走到林晚堂的面前,用帕子帮他拭去额角的一抹鲜红,“刚才没吓到你吧?”
许是因为痛吧,林晚堂半咬着薄唇,沉吟良久,最终轻笑一声:“二爷,你小瞧我了。”
“是我不好,”秦褚生眉目半垂,避开了林晚堂炽热的目光,“看低林先生了。”
谁知林晚堂却说:“二爷,你没有看低我。”
一如我不曾高看你一样。
林晚堂真的很想告诉秦褚生,他懂他,他是他在民国唯一的牵挂。
任凭旁人如何非议,说秦褚生鄙薄竖子死不足惜也好,江湖二爷金口玉言也罢,自从林晚堂与之相识的那一日起,他便知道这个人姓秦名褚生,仅此而已。
江顾文的话语如今仍言犹在耳。
当小姑娘说出“钱”姓的由来之时,林晚堂竟如感同身受一般,心脏倏然紧缩,痛楚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担着不属于自己的名讳茍活,林晚堂突然就读懂了秦褚生,读懂了他的孤寂丶他的无奈丶他的侠义丶他的凉薄……
还有他俯首称臣下的忠肝义胆。
所有人都说秦褚生对江老爷子唯命是从,是个知恩图报的。但只有林晚堂透过江老爷子施的种种恩惠,看到了秦褚生十年如一日的碧血丹心。
林晚堂错过了秦褚生太多的曾经,所以又怎麽会像旁人一般,因着背後的势力或地位,从而高看他一眼?
林晚堂认识的丶了解的丶甚至愿意飞蛾扑火般去付诸真心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罢了。
“秦褚生。”
林晚堂极少这样唤他,引得秦褚生不觉侧目。
“我不识字,你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