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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利滚利（第2页）

林晚堂哑然失笑，他居然在人群中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说来有缘，正是那日给他上刑的家丁。

周老爷一个眼神，管家立刻心领神会，捧着一只描金酒壶，笑容谄媚：“前几日林先生来得仓促，没能好好款待，这是老爷特意寻来的陈年药酒，泡了当归和川芎，给您补补身子。”

“这可是好东西，不过……”林晚堂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比起贵府的‘红炉茶’，究竟哪个更好？”他问完，也不看周老爷的脸色，连干三杯。

“林先生好酒量，”周老爷抚掌，笑声干涩，“敢来单刀赴会，也有胆量。”

林晚堂放下酒杯，懒洋洋地靠向椅背，语气十分诚恳：“周老板，今天是来和您谈生意的，带那麽多人干什麽？”

“很好！”周老爷面色不虞，林晚堂这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仿佛真是来喝一喝酒，谈一谈生意。

林晚堂却依然气定神闲，他一只手畏寒似的拢在袖子里，另一只手搭在桌边，屈起指节敲着桌面。

规律的轻响在雅间里回荡，林晚堂没说话，只不咸不淡地瞧着周老爷，静待下文。

周老爷感觉胸腔憋闷，有些喘不上气，不知是被林晚堂气的，还是被那不轻不重的“笃笃”声敲的，他扯松了领口，“林先生既然想谈生意，那就开门见山吧。”

林晚堂听了又笑，他总是这样，仗着自己笑起来人畜无害，遇事大多先笑：“周老板，做生意呢，贵在心诚。”他拢在袖子里的手一动，伸出食指，朝周老爷身後那排持枪的家丁点了点，姿态慵懒却掌控着绝对的话语权，“像这样的，我一般不乐意谈。”

周老爷定定看了林晚堂一会儿，向後一挥手，“放下。”

林晚堂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朝门外扬声道：“上菜吧。我做东，总不能怠慢了周老板。”

珍馐美馔一一呈上，直到摆满了一桌子。可是周老爷的身体日益虚弱，对油腻荤腥毫无胃口，林晚堂同样没有碰筷子的念头。

就在周老爷即将发难的前一刻，林晚堂率先开了价：“周家每年的産业利润，七成利归我，这件事儿就算了了。”

周家的股票几乎崩盘，连带拖垮了两家小洋行，损失的钱财尚可计数，但市场份额被群狼分食殆尽，断掉的财路无法估量。林晚堂一张嘴就要大半的利润，实在是欺人太甚。

周老爷握紧了拐杖，浑浊的眼底布满血丝，“林先生，你还年轻，做人做事，必须有最基本的规矩。”

“那周老板往炸弹里掺军火原料又是什麽规矩？！”林晚堂一拍桌子，愤然质问，震得周老爷手边的银筷滚落在地，“二爷背後的伤至今还没养好！”

“你……”周老爷不可置信地瞪着林晚堂，这个不久前才在自己刑具下煎熬的年轻人，那藏不住的恨意丶处心积虑的报复，竟然不是为了他自己？

周老爷了然，“你是为了秦二来的。”

“周老板，冤有头债有主，令媛的案子是我的错，如果那颗炸弹是给我准备的，我做鬼都认了。”林晚堂把玩着自己的空酒杯，杯壁映出他森冷的目光，“但您不能把这笔账，算到二爷的头上。”

话音落地的刹那，整个雅间鸦雀无声，管家呆立在一旁，都忘了该去给周老板换一双筷子。

“有的账不好算，沾了血丶背了命，再利滚利丶息滚息，根本算不清，所以只能拿钱抵，”林晚堂佯作无奈状，“七成利是您欠二爷的债，我一分都不会让。”

周老爷声色未动，倒是他身後的管家逐渐按耐不住，为难地说：“林先生，侬狮子大开口呀！”

林晚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老板当年干的可是金山银海的买卖，整片草原都是周家的猎场，这点儿小钱算什麽？”他刻意恭维，还善解人意地提醒管家，“有的话不能乱说，万一叫别人听见，倒显得周老板小气了。”

周老爷双颊干瘪，眼窝深凹，原本深沉的脸色越发阴翳，被明晃晃的灯光照得阴晴不定，“林先生，你难道真以为，我今天是来谈生意的？”

“银货两讫，恩怨两清。”林晚堂说得倒是真诚，“我劝周老板，还是谈生意比较好，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