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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第1页）

第三十七章

偌大的玻璃房子，很快只剩下爱德华和苏尔斯两人。

突如其来的空旷让寂静变得更加明显。窗外是无边的黑夜，室内只剩下几盏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地板上。

爱德华仍然紧紧握着苏尔斯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并非吸血鬼那种沉寂的死寂，而是像最清澈的山涧底层，被月光浸透的鹅卵石，带着一种湿润流动的生命力。这冰凉，奇异地熨帖着他同样冰冷的皮肤，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契合。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皮肤下细微的血管脉络，不同于人类血液的温热奔涌，那是一种轻柔缓慢的流淌，如同暗夜里，无声滋养万物的地下泉。他迷恋这种触感，这让他想起福克斯雨後森林最深处的气息，纯净，生机勃勃。

他不敢用力，生怕吸血鬼的握力会弄碎她看似脆弱的指骨。却又无法松开，仿佛握着流沙，只能流散，再也抓不住。这种失而复得後加倍滋生的占有欲，混合着深入骨髓的迷恋，让他只想将这一刻无限延长，哪怕前方是沃图里最深的囚牢。

“害怕吗？”他低声问，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産生轻微的回响。

苏尔斯诚实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怕。”她轻声说，“但更多的是…一种使命，那个方向有同伴在召唤着我，”她望向窗外某个无形的远方，眼神有些缥缈，“有什麽在牵引我。很微弱，很痛苦。我必须去弄明白。”

她转头看向爱德华：“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那会很危险。”

爱德华擡起另一只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冰凉的脸颊，金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深邃得像融化的琥珀。

“最危险的事，就是和你分开。”他的声音很低，充满磁性，仿佛在引诱她沉迷其中。

苏尔斯望着他，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有微弱的水光流动。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将脸颊更贴近他冰冷的掌心，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温存。

紧接着平静被紧迫感打破。

“我们需要准备。”爱德华收回手，语气变得务实，“沃图里的地盘，不能毫无准备地闯入。”

他在卡莱尔的书房里，开始快速翻阅一些关于沃尔泰拉城丶沃图里家族明面上産业和古老习俗的记载。苏尔斯跟在他身後，安静地看着。她对吸血鬼世界的了解远不如他们深刻。

爱德华抽出一张古老的意大利地图，铺在桌面上，手指点向其中一点。“沃尔泰拉。一座山城，历史极其悠久。沃图里的城堡就在那里，深入地下，如同盘踞的巨兽巢xue。”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可能的路线和入口，语速很快地向苏尔斯解释着已知的信息丶潜在的规则和禁忌。

苏尔斯认真听着，努力记下每一个细节。她的目光偶尔会飘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遥远的距离，感受到那座古老山城冰冷石头的气息，以及其中隐藏的同族痛苦的波动。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流逝。夜更深了。

爱德华合上最後一本书，眼神锐利：“我们天亮前出发。不能给他们太多反应时间。”

苏尔斯点点头，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墨一般的夜色。森林寂静无声，仿佛之前的惨烈战斗只是一场幻梦。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体内水流般的力量缓慢流转。肩头那道淡蓝色的细痕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一场前往古老吸血鬼权力核心的旅程，即将开始。为了真相，也为了拯救一个素未谋面丶却血脉相连的生命。

爱德华走到她身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伴。两人的身影映在巨大的玻璃窗上，与窗外无边的黑暗对峙，显得渺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到来。

……

三个月来，福克斯仿佛被浸泡在一个没有尽头的灰绿色梦境里。雨持续不断地敲打着查理家老房子的屋顶，声音单调而压抑。贝拉大部分时间蜷缩在沙发里，膝盖抵着胸口，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森林。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和旧地毯的味道。

等待是一种钝痛。卡伦家突然集体请假，说是全家集体出国徒步了。

很突然，大战之後竟一面也没见过了。她发了很多条讯息给苏尔斯，只得到了几条语焉不详的回复。她知道他们一定是有什麽事需要去做。

在对维多利亚的审讯中，他们似乎是提到了意大利。

对卡伦家人生死未卜的担忧，对苏尔斯和爱德华等人的思念，则更加尖锐，雅各布成了这片灰色天地里最鲜活的存在。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开着那辆轰鸣的摩托车，有时就干脆跑着来，带着一身雨水的清新和蓬勃的热气，强硬地驱散屋内的沉闷。

他会带来热得烫手的巧克力，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冰凉的手里。他会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她的沙发，给她讲保留区里的琐事，讲山姆又如何暴躁，讲他的摩托车又出了什麽新毛病。他宽阔的背脊像一堵温暖的墙，隔开窗外无尽的雨幕。

有时，他会拉她出门。骑上摩托车，在湿漉漉的林间道路上飞驰。冷风夹杂着雨点打在脸上，刺得皮肤生疼，却奇异地让她的神经清醒过来。她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滚烫的背脊上，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和引擎的轰鸣，世界被压缩成眼前这一小片温暖而坚实的依靠。

卡伦家那栋玻璃房子，寂静地矗立在林间空地上，像一头蛰伏的透明巨兽。直到今天，引擎的低吼由远及近，撕裂了这片持续了数月的宁静。

第一辆到达的是艾美特那辆改装过的巨大吉普。车门猛地推开，艾美特庞大的身躯钻了出来。他穿着沾着泥点和不明污渍的野外夹克，脸上带着疲惫，绕到另一侧，为罗莎莉拉开车门。罗莎莉迈出长腿，金发依旧耀眼，但挽成了一个略显凌乱的发髻，几缕发丝垂落颈侧。她昂贵的羊绒大衣下摆沾着泥浆，脸色冰冷，嘴唇紧抿，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倦意。

紧接着，另一辆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车道，是贾斯帕驾驶的黑色轿车。爱丽丝几乎是跳下车来的，她瘦了些，原本精灵般跳脱的气质沉淀下来，大眼睛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贾斯帕跟在她身後，军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更深沉的阴影，目光里有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最後，卡莱尔和埃斯梅的车也到了。卡莱尔下车时，脸上带着疲惫，埃斯梅挽着他的手臂，温柔的眉宇间刻着担忧的痕迹。

他们约好今天回来。

没有人说话。沉重的沉默压在每个人肩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三个月的分别并未带来寒暄的欲望，只有一种急于交换信息和确认彼此安好的紧迫感。

卡莱尔拿出钥匙，打开了沉寂已久的大门。

一股带着尘埃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内一切如旧，光洁的地板，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家具，一切都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衆人默契地聚集到客厅。没有人坐下。艾美特烦躁地扯了扯夹克的领口。罗莎莉抱臂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爱丽丝靠在贾斯帕身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卡莱尔站在壁炉前，炉膛里是冷的，吸血鬼并不怕冷，这只是一个摆设，但很多时候都为了苏尔斯点燃。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首先，”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爱德华和苏尔斯还没有消息。”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爱丽丝猛地咬住下唇。

“最後一次联系是在两周前，”卡莱尔继续道，声音平稳，却透着沉重，“他们已进入沃尔泰拉。之後…信号彻底中断。爱丽丝也看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清晰画面。”

贾斯帕的手臂收紧，揽住爱丽丝微微颤抖的肩膀。“屏蔽很强。沃图里的核心地带。”他沉声补充，语气肯定。

压抑的担忧在空气中弥漫，几乎实质化。

“说说你们的发现。”卡莱尔将话题引向当下唯一能掌控的方向，“我们需要知道我们掌握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