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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剑走战瑞雪凉四(第1页)

换剑走战瑞雪凉(四)

盛元六年,秋末的最後一个大朝会。

梁王府的上扬郡主在太极殿外请旨入朝。孟是妆着朝服——是按灵帝在位时,女官上朝的品制。这身衣服对他来说很厚重,硬是在秋末的凉风里等出一身汗来,他右手手腕之上肿胀已消,只留下大片可怖的淤青,手腕之下是一块冰冷又软烂的黄玉。

大概只是让他看起来不那麽像残废。

他坠着手等在太极殿外,往下看百级有馀的石阶,看来叫人眩晕,好似表面平静无害的万丈深渊;朝内看是文武百官肃穆的背影,从山呼“万岁”又被叫起後,他再没见一个人的肩膀晃过,仿佛一座座雕塑,太极殿向外打开的门是一张华丽的血盆大口。

孟是妆卷入京华以後,练就的最大本领是“不知者无畏”。所以他越觉得应该谨慎,便越阻止自己多想。

他微微垂下头,避开晃眼的日光,剑诀和周先生给的岐黄之方轮着默背起来。

这时,太极殿中尖细的嗓音高高吊起:“传——上扬郡主入殿。”

孟是妆听得并不清晰,只是感受到了这道声音在殿中久久盘旋的馀响。

小太监们一个接着一个小跑着把话传来。

孟是妆正背到一味特殊的药材,是周先生开来为老居调养身体的。说它特殊,是因为这味药长在西境之内——过淮河的那一侧大虞西土,因境西王封锁左澹十八洲,药商能收到的数目少得可怜。

他一面背着,一面琢磨,心系着老居的病。

见来传旨的小太监时,他眼神凛然丶面沉如水,好像真是一位胸怀天下的皇室郡主。

这小太监触及孟是妆的脸色,连喘息的起伏都收敛了,弓下腰侧身请孟是妆入殿。

孟是妆微一点头,迈步进去。

经过太极殿高高在上的匾额时,他正一只脚踏进殿中,一股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擡头向上看,匾额斜着挂在殿前,像每一个走过的人都有被砸的风险。但从太极殿于大虞朝落成之时,应该还没有哪个倒霉蛋有此奇遇。

即便高坐于龙椅上的灵帝在大朝会险些身首异处,这块匾额都稳如明月高悬。

孟是妆便又将视线放于殿内。

朝臣们规矩得一丝不茍,不会有谁大逆不道地转过身,背对天子来朝他行注目礼。他看不穿这些板正朝服下的人是什麽态度,但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被排斥在外。薛皇仍旧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低咳断断续续地传来。

孟是妆说不清。

他感觉自己在一步一步踏向避无可避的陷阱。

这个陷阱除他之外,殿上的任何一个人,远在梁王府的卞红秋等人,全都心知肚明。

孟是妆隔着薛皇轻轻震荡的冕旒与这位九五之尊对视,掀袍跪下,“臣……卞红秋,愿继父遗志,披挂上阵,为陛下丶为大虞略尽绵力。”

太极殿静了许久,既没人指责他心怀不轨地穿前朝女官品制服,也没人阴阳怪气地质疑他是否随意夸口。

这位薛皇陛下与追随他的臣子不好唱戏,或许也不想白费精力。总之,等薛皇舒舒服服地咳完这一阵後,他声无中气地推托两句:“元夕,你还年幼。朕将你从边关召回,希望你能在京城安稳地生活,皇叔为大虞边关安定而死,朕不想他唯一的血脉有什麽不测。”

孟是妆托起自己的右手掌推至身前,正想行个大礼表忠心,来此之前,宋静妍教他说的那些话突然被卞红秋的声音压过去了。

彼时,在道海城内,这只未受风霜的粉蝴蝶从旁人口中模糊地描绘出一个“天下”的定义,他信手拈来,和谁说都没有半点可品味的真心。连孟是妆这样受尽了苦楚的人,都觉得他在讲虚无缥缈的疯话。

可孟是妆突然想起今晨卞红秋送他上马车时的场景。

这位真郡主穿回男装,蒙着一层叫真容若隐若现的白纱,低头为他系着披风,和他说:“阿是,劳你为梁王府犯险,尽力而为便是,多谢你愿往。”

孟是妆不想听他这些文绉绉的话,单手推开他还在自己披风带子上纠缠不清的手,低头咬牙扯紧带子,回道:“梁王府几十条命,我不会轻视。”谁料,在他要转身上马的时候,卞红秋攥着他的右手腕。

卞红秋握得很小心,孟是妆却不知他为何犹豫。

想甩开的时候,卞红秋擡头说了句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阿是,我与你见的第一面,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帮你。你……我,阿是……”他半天说不出话,表情并不呆滞,随後,竟擡起头笑得相当疏狂,笑得与他这年岁相衬却往日从未见过,和孟是妆说:“阿是,你是天下人的英雄。”

他站在梁王府富丽堂皇的府门前,好像有千万流民从府门外乞讨经过,他说:“我不止要梁王府的人活下去。我会将西境堵上的门打开,将当年我父亲救过的百姓再次扶起——只要我能带梁王府走出京城的大门。”

“阿是,尽力而为。”

“你是梁王府的英雄,也会是天下人的英雄。”

孟是妆总算知道他从前那些不合时宜的悲悯从哪来的。这位殿下娇贵软弱,但原来一直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觉得自幼守护他的宋静妍无所不能,也将离他很遥远的父亲奉为神祗。少年人倘若能打开即便狗也能撞开的门,估计就以为全天下都能畅通无阻。

于是当时,孟是妆只微微扯了扯唇角,轻轻推他一把,讽刺道:“是,英雄。恕我直言,我只知道齐天大圣以真身示人,七十二变傍身,不知道原来脸不敢露的白骨精才是真神仙。”

他说了这话,一点儿没觉得把自己也讽刺进去了。反正他不觉得自己会是英雄,更不想要这顶卞红秋给他戴的高帽。他上了马车,越想越觉得卞红秋异想天开,能活命还不够,居然还想天下人活命。

看来不愧是柳先生教出来的学生。

做梦是一把好手。

孟是妆在心里嘲了卞红秋一路,如今太极殿无数姓卞的英魂在上,兴许也正对他这个冒牌货怒目而视——这个大殿上,皇帝或许两只手数不过来,无数的皇亲国戚,无数的治世能臣……唯有他,宛若那叶西流海上飘荡的小舟。

他随宋静妍瞒天过海进京前,乞丐窝睡过丶强盗沾过,扒手更不必说,今日过後功成身退,也至多是个平头百姓。这些大人物日日“天下”不离口,说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现在,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百姓”在这儿,他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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