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策目光微凝,沉声道:“如今你与姬阳已断,我们也难以再求东阳援手。若眼下便回绝瀚北,只怕将凉州彻底推入孤境。”
他顿了顿,又道:“天下四分,凉州居中,左瀚北,右东阳,前后皆敌,一旦两边俱怒,我们寸步难行。”
姜辞微一思忖,沉声道:“那不如——只放他一人入城,细细斡旋。”
姜怀策望她一眼,颔首应道:“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姜辞随即上前一步,垂眸俯视楼下,朗声开口:
“燕王既为商议借道而来,却兵临城下,于理不合,若真心相谈,不妨拿出几分诚意。”她语气平稳,目光沉静,“请命你的军队后撤十里,退至郊外驻扎。如此,我便开城迎你入内。”
她本以为对方会与她讨价还价,谁料楼弃只是略一挑眉,唇角勾出一丝笑意,并未争辩,只道:“好。”
说罢,他抬手解下腰间佩刀,转身将其递给身旁副将:“替我收着。”
副将欲言又止:“主上——”
“去。”楼弃只一字,语气清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从容。
随后,他策马上前,回身朝瀚北军一抬手,声音高扬:“全军听令——退十里,原地扎营!”
三千铁骑如林,然他一令之下,竟无一人迟疑,井然有序地调转马头,尘沙翻卷间,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他看都未多看一眼,只单人翻身下马,长靴踏地,径直向北城门行来。
他步伐从容,身影挺拔,一人一身素黑战衣,孤身临城,却步步生威。
城楼之上,姜辞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直到瀚北军彻底退去,这才微微颔首,下令:
“开城门。”
楼下尘土未歇,城门吱呀缓启。
姜辞随姜怀策自北楼缓步而下,远远便见一人立于石阶之下。
隔着过往,隔着兵戈,两道身影再次迎面而行。
城门初启之刻,姜辞心中竟泛起一丝异样。
那张曾在西岭溪畔于乱军中救过她的面容,如今,却在凉州城下,以瀚北之主、燕王之姿,再度踏入她眼前。
楼弃站在门前,抬眸望来,眼神沉静,风沙不起波澜,唯有眼底一寸未明的深意。
姜怀策率先开口,语气沉稳:
“燕王远道而来,不请自至,凉州虽陋,亦不敢失了礼数。”
楼弃拱手为礼,唇角微敛,语声不疾不徐:
“今日来访,确有唐突,还请刺史大人见谅。楼某此行,并无他意,只愿借凉州一线之地,率军西征。”
姜辞立于一侧,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姜怀策闻言神色未动,淡淡一笑:“借道一事事关两境边防,非同小可。燕王口中所言‘西征’,敢问是征何处?”
楼弃神色平静,坦然答道:“北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