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我许久,像要把我的心事窥见。
最终她摇了头,说自己不能那麽任性。
我没勉强,仍由她坐在我身边。
从馀光中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看我,就在我纠结要不要把她打法去别处时她突然开了口:“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我觉得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世界上真的有喜欢自己工作的人吗?
就算有,那也是少数。
而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
其实话到此就可以了,但我真的恨自己的嘴巴,为什麽说话总是那麽难听,为什麽要在後面加上一句那麽尖酸刻薄的讽刺。
尤其是她还没有因为我的刻薄言语惹恼後,我感觉自己就更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了。
“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之前很像而已。上次还衣服时我看见了,你衣柜的书。”她这麽说。
我顿时就觉得无地自容起来,连带着语气也更加得恼羞成怒,甚至话说出口後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麽。
可米蓝依旧冷静,和我解释了她这麽说的原因。
她让我不要骗自己,如果有想要努力的目标就去努力。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那麽轻松的。
这之後我们再没讲一句话。
我脑子乱得要爆炸,连带着资料都输错了好几次,险些工作都没做完。
可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道歉时,张医生和温叔却来了。
我顿时像被扎破了的气球,又一次灰溜溜的逃走,一直到米蓝去考试了我才又灰溜溜地回了病房。
原嘉树似乎看出来我的心不在焉,主动问我怎麽了。
我望着他那双像是能照清世间一切的清澈的眼眸,防线突然被攻破,我小声地将我和米蓝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後沉默了许久,释然般笑了起来:“我家米露露现在也能给别人当老师了?等她晚上回来看来得好好夸夸她了。”
我有些无奈起来:“拜托,这个时候就不要秀恩爱了。”
“哈哈,抱歉抱歉。”原嘉树笑得更加灿烂,“她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有想要努力的目标的话还是尽早去努力会比较好。至于你担心的点可以宽心了,她不是那麽小气的人,不会放在心上的。如果不放心的话等她等会儿过来你可以亲自问她。”
是这样吗……
我还是有些担心,但也听了原嘉树的话,一直待在病房等待米蓝考完试回来。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原嘉树被隔壁病房的小孩缠着要原嘉树给他放烟花,自从上次原嘉树说什麽海底烟花後这孩子便一直念念不忘。
我嫌小屁孩吵,哄着骗着将他带出了病房,却在刚出门时听到了身後一声尖锐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我惊恐回头,床头柜上的花瓶碎了,蓝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上一秒还好好的原嘉树,在我眼前倒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叫来的医生,整个人慌得不行。
不知为何,我有很强烈的预感。
原嘉树这次,是真的危险了。
我猛得想起米蓝,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她,结果十几个电话下来米蓝一个没接。
原嘉树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他望向我,似乎在向我求助。
我几乎是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连忙趴在他身边再三保证:“你一定要撑住!我现在就去叫米蓝来,求你一定要撑住,米蓝马上就来了!”
我近乎疯狂地往外冲,在电梯门开时看见米蓝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拉起她的手就赶回病房。
她大概也感觉到了那种不祥的预感,好几次差点跌倒,脸色白得不像话。
进病房的一瞬间,一道亮色划破黑暗,随後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道的烟花升空,绽放,在窗外的天空掀起了一阵蓝色的流星雨。
心电监测仪的警报声像是死神做出了审判,周围的医生往後散去,无声地将判决书交给了米蓝。
我看着米蓝扑跪在了病床前紧紧地握住了原嘉树的手,竭力想要抑制住自己的哭声,嘴里不断重复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的。
都说人死後最後消失的是听觉。
我想,原嘉树应该也算等到了他心爱的女孩。
再次见到米蓝,是在原嘉树的追悼会上,我没有想到我也在受邀人之中。
我远远地望着米蓝,她面色憔悴不堪,精致面容上唯一的色彩全部落在她的眼角,那拼命压抑住的,像血一般的红色。
整场追悼会上米蓝到最後也没有哭。
离开时,我将特意带过来的那束蓝色花束献上後便打算离开,不料她却将我叫住。
她欲言又止几次,神情有些木讷。
“这段时间以来,我和他都非常地感谢你。”米蓝声音略带些哽咽,然後拿出了一个信封给我,“就当是我和他的一点谢意吧,这笔钱应该够你去国外留学了。学校什麽的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到时候直接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