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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在周叙的怀里眯了一会儿睁开眼，葬礼开始，周叙作为外人坐的位置比较靠外，陈昭没哭，身边的人身着黑衣，哭的肝肠寸断，好像天塌下来，事实上这些人不过是特意请过来哭丧的而已，葬礼仪式算不上烦琐，过了两三天才彻底将父亲给入葬，入葬的位置是老家的一块老城区附近的郊区，依稀能看到一些坟墓，陈昭被推荐了这块地方，犹豫着同意。

待骨灰盒放到坟里，彻底被泥土掩埋，赠完白菊和祭品，人们渐渐散去，头顶落下一两滴雨点子，陈昭意识到将要下雨，匆匆坐车和周叙回到了父亲曾经的老房子，没什麽人修缮，里面早已布满蛛丝，推开门嘎吱作响，仿佛一碰就会落下来。陈昭象征性环视了一圈，老房子没人，要不了多久就拆迁了。

至于陈柏川之前的那所房子，陈昭着手准备卖掉，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卖了。这会儿房价上涨，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回去的时候买了顺便买了车票，连夜回了越城。

陈昭什麽都没带上，连着曾经那份回忆留在了父亲的坟墓里。高铁到站，听到了“越城站到了——”播报声，字正腔圆传入陈昭的耳朵里，他似乎是释怀了，父亲去世这件事。下车的时候有一个陌生号码打电话，陈昭看了看所属地是深城，他略带疑惑，这并不像诈骗电话，于是鬼使神差地，陈昭接听了电话：“喂？您好？”他试探性开口。

“陈昭，我是陈竺。”对面是一个女生，与记忆里的声音交叠，陈昭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姐……”听到声音，他眼眶湿润了，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没听见过姐姐的声音，那是他的亲姐，他怎麽可能认不出来。

陈竺轻声细语安慰道：“爸是不是去世了？我把费用打给你了，我没去参加葬礼，苦了你了……”她声音还像从前那般温柔，数次安慰陈昭的时候亦是这样的声线。陈昭不想要她的钱，即使说他确实为了葬礼有了很大花销。他只想姐姐回来，哪怕能看一眼就好。

“别哭，你不是男子汉吗？”陈昭闻言停止了抽泣，他一下高铁就往卫生间走，待在卫生间的隔间，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没人能发现他的脆弱，周叙在卫生间外等着，生怕陈昭出现什麽意外。陈竺以前也爱这麽跟陈昭说话，每次这麽说完後，陈昭就不怎麽哭了。

这一套放到别人身上也许很幼稚，但如果是姐姐，那陈昭愿意。陈竺同样心疼陈昭，她一个人出去打拼这麽久，自己经营着一家职业战队，平时压根儿没空休息，更别提去看看陈昭了，她只能在暗地里偷偷给陈昭还有陈柏川打钱。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收到。这会儿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父亲去世，她还是决定跟陈昭见一面，这会儿下了车。

“我们见一面，你回越城了吧？”陈竺柔声询问，陈昭胡乱擦了擦泪水，心情变好了些，听到姐姐能和自己见面，他比谁都开心，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六年，毕业的时候没见过姐姐，大一开学那一会儿陈竺就离开了家，她走的决绝，不顾风雨。陈昭没什麽钱，只好拿出这些年为数不多的压岁钱，零零碎碎的，偷偷塞进姐姐的行李箱，还有家里剩的吃的。

当陈竺离家後，到了大学宿舍，翻出行李箱，里面掉落出一张张钞票，都散开了，还有零食和泡面。她捡起钞票後愣了很久，也就是从那开始，她想要赚很多钱，去供弟弟读书，让他不因为钱发愁，不用再过节衣缩食的日子。

陈昭应声，出了卫生间。对上周叙深邃的双眸，悄悄拉住他的衣服角，低声说：“走吧。”他的眼底有道乌青，前几天没睡好留下的，回去後肯定要好好休息下。

“我们约在哪儿？你定吧，你比我熟这儿。”陈竺此时挎着个小包走着，高跟鞋落在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响声。陈昭注意到那头报幕的声响：“你是不是也来了？要是来了我顺便去接你吧，省得住在外面了……”他说完後意识到什麽，擡头愣了下看向周叙，关了麦克风，小心翼翼：“我姐来了，你介意她住吗……？”

周叙摇头，表现得无所谓：“没事。”两个字淡淡地，又有点冷意，陈昭丝毫不觉得疏离，打开麦克风，听见陈竺开口说话：“啊，行吧。不过你在哪儿呢？我得先看看顺不顺路啊。”她环视四周，与此同时，陈昭也看了看周围，人群中，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高挑，眉眼对上。

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陈昭的心跳声盖过了说话声，他顾不得来来往往的人群，挂断电话，两个人同时向对方奔去，确认过眼神，这就是默契，无需多言，我也能认出你。

“姐。”两个人靠的很近，不知道的以为在演什麽苦情剧，陈昭比陈竺还高一个头，这会儿和陈竺抱在一块又显得矮小，在姐姐这里，陈昭像个小孩子，永远长不大。他一遍遍叫着“姐。”可是说着说着哭了，陈竺一遍遍回应，从不让他的话落下，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年，也没让陈昭一个人落下。

周叙赶到，看见的便是这一副感动天地的画面，陈昭与陈竺紧紧相拥，两个人轮谁都不乐意撒手，陈竺有着和陈昭差不多的面孔，因为奔波，倒显出几分沧桑。她擡头撞见了周叙匆匆的模样，他貌似在寻找一个人，直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才能发现就是自己的亲弟，陈昭。

陈竺心存疑惑，松开手，故作轻松：“你看你，怎麽瘦了，骨架子硌的我疼。”她的手触上陈昭的面庞，真好，和几年前一样。

周叙没过去打扰，陈昭手心出了汗，他回眸，主动拉住陈竺的手，走到周叙旁边，陈竺心里的那块儿疑惑消散了，直到陈昭说：“我对象，周叙。”他介绍道，陈竺瞧了瞧，面前的人除了冷了点简直让人挑不出毛病，陈昭介绍完後，周叙礼貌地跟陈竺打招呼：“你好。”

他没说“姐”，万一陈昭的姐姐比他小就尴尬了。陈竺点头，高铁快要发动，不能一直赖在这儿，陈昭待周叙开口：“要不先回去？”陈昭看了看周叙的脸色，没什麽变化，并不在意陈竺的来到，陈竺是陈昭的姐姐，理应人品不会太差。周叙稍微放下心来。

陈昭没把车开过来，仍然打车回家，他倒也不是心疼这些打车钱，陈竺还是给他转了钱。陈昭一时间哭笑不得，自己这位姐姐都快用钱把自己给砸死了。

陈竺坐在副驾，陈昭跟周叙坐在後排，一路上没说什麽话，周叙默默看向窗外，睫毛低垂，投出一小片阴影，这一幕很熟悉，有许多时刻，陈昭都能见到这幅模样的周叙，安静，平和，与他这个人的风格一样，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他不是不放心周叙，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这点陈昭能确认，周叙并不会喜欢上别人，但是，他会不会一直喜欢自己，算得上是个谜。

因为这人太淡了，淡到陈昭以为他们俩没在一起。对比他人轰轰烈烈的爱恋，陈昭和周叙简直就像是快要走到婚姻尽头的夫妻，不怎麽甜蜜，不过也不拌嘴。陈昭有时候甚至希望周叙能跟自己吵个架，这样仿佛能证明周叙爱自己，爱到可以和自己吵架，不是一言不发。

周叙自己这人同样怀疑，他喜不喜欢他？难道这段感情刚开始就要结束了，明明他们什麽都没做，更没有说有过甜蜜的时光，难道就要这样匆匆结束了。如果他不喜欢他，他会主动提出分开，不会去挽留他……他做不到，许是还爱着对方，所以周叙不愿分开，不喜欢就不会这样想，他们两人差不多，谁也不愿意再踏出一步。

下车後，一片诡异地寂静。

周叙在後面走着，陈昭跟陈竺聊天。衬得周叙像个局外人。陈昭不想冷落他，但是感情上一些问题需要找姐姐取取经，不能让周叙发现。

“他是你对象，你俩咋了，冷战？”陈竺边走边问，以他俩能听到的音量。陈昭深吸一口气：“不是，就是他这个人太冷了，我都不知道这麽发展下去了。”

“哦，这样啊……我想想。”陈竺谈过几段恋爱，不过几乎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最後她干脆不打算谈恋爱了，这几段爱情让她明白了很多，认清楚一个道理：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你可以跟他好好说说呀，坦白了讲也没什麽，偶尔制造点小惊喜？……这样试试，指不定你们关系就变好了呢。”陈竺思考再三开口，她没谈过太冷的，主要还是她不喜欢这一挂的。没想到自己弟弟喜欢这样的啊。

“嗯……你这麽一说，我好像确实没怎麽准备过，况且上班了不在家，没好好陪他，我的错。”陈昭醍醐灌顶，露出了一副“大神，我悟了”的表情。

他俩闲聊了一会，结束话题，陈昭偷偷走到周叙的旁边，他在看手机，陈昭偷瞄了一眼，内容竟然是和对象冷淡了怎麽办……

陈昭内心震惊，照这样看来，周叙不善于开口而已，他们俩好好说，指不定就能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