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滚到床底的电子手表嘀嘀嘀地叫了起来,小溪在房间里找了好一阵才找到声音的来源,趴在地上掏出来,发现原来快没电了。屏幕摔碎了,但是一按还能亮,屏幕上的拳击小人对他怒目而视,盯得他莫名心虚,连忙摁灭。
拖鞋也在床底下,他把拖鞋掏出来,刚坐到床上,手机就震了,以为是李赫延,掏出来一看,是史蒂芬发来的短信。
“小溪,李总有急事,今天晚上临时回C国,这个礼拜不过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天知道短短几十个字,史蒂芬花了多少时间绞尽脑汁编出来的。
小溪的心被揪了一下,泛起了点失落难受的涟漪,过了半小时,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跑去楼下厨房把他早上看到的那桶1KG冰激淋挖出来,坐在开足了冷气的大客厅里,一边看侏罗纪公园,一边把冰激淋全吃了。
吃完又去翻箱倒柜,把藏起来的零食全搜罗了出来。李赫延在的时候,这些垃圾食品统统被划入禁区,一点也沾不得。
一茶几的薯片可乐奶油蛋糕,六米挑高的大客厅里中央空调马力十足,温度调得极低,冒着白雾,占据半面墙的巨型屏幕已经放到了《侏罗纪公园5》,小溪手里捏着摔碎的电子手表,枕着游戏机里的打斗声,裹着厚厚的被子睡着了。
两只橙黄色的皮革小狮子被他放在脑袋边,守护着他免受噩梦来袭。
次日一早,李赫延没来,也没任何消息,他便彻底撒开了欢,囫囵吃完早饭就溜出了门,先去另一个街区取了偷偷藏起来的摩托车,跨上摩托,引擎轰鸣,直奔吞武里找朋友。
进入吞武里区,富人区的景观逐渐褪去,漂亮的独栋小楼和闪着玻璃光泽的现代化大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入眼低矮拥挤的棚户,多数是陈旧歪斜的木屋,更穷的则用铁皮搭起房子。
曼谷白日里毒辣的阳光直射下来,屋顶被烤得滚烫,几乎可以直接用来煎鸡蛋,住在里面的舒适度可想而知。
摩托车穿过尘土飞扬、人声鼎沸的街道,带起一片黄色的尘土,车轮碾过无数踩烂了的芒果皮烂菜叶儿,最后“嘎吱”一声,停在了一家脸面窄小,招牌破旧的金店门口。
在门口停好摩托,小溪跨进金店,一股淡淡的霉味夹杂着焊药的烟火气迎面而来,里面和外面一样热,只开着一台小风扇,专门对着坐在柜台后面守店的少年一个人吹。
小溪蛮横地把电扇掰向自己。
小老板正吹着风扇惬意地看前天晚上阿提蓬比赛的回放,忽然热浪来袭,恼火地转过头一看,喜笑颜开:“哎,溪哥你怎么来了,穿得真像样,跟着巴颂发达了?”
听到巴颂的名字,小溪心里咯噔了一下,别开了话题:“帮我看看这个。”
他把一块蓝黑色的手表扔在了柜台上。
小老板嬉皮笑脸的表情在看到手表的一瞬间收了回去,从抽屉里摸出一块绒布,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绒布上拿起来,仔细端详,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皮普是小溪在吞武里捣腾假首饰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在码头搬了半年砖没挣到什么钱,因为他是未成年,不管搬多少都只按成年工人的一半结算,这是江湖规矩。他意识到这点后火速放弃了码头的工作,靠着做搬运工人挣到的一点钱,一门心思捣鼓他的小生意。
他脑子灵活,主意多,胆子大,能打,出手还大方,加上很多人误以为莲花码头的老大阿南是他远方表亲,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一群少年的小头目,在这条街上称得上一个小霸王。
后来进了金象,拜了巴颂为师,生活逐渐走上正轨,才逐渐和这批小伙伴走散。
皮普看了又看,神色逐渐凝重,小溪敲了敲玻璃柜面,问:“这块表值多少钱?”
“妈呀,我不知道。”
小溪无语:“那你这么严肃干嘛?”
皮普小心翼翼地把手表放回柜台:“这块好像是真货,但是我哪见过这种好货啊,暹罗百丽宫好像有这个牌子的专柜,要不你去问问?”
小溪狐疑地把手表收回口袋里。
暹罗百丽宫是曼谷最具标志性的高端购物场所之一,汇聚了世界各地的顶级奢侈品牌,是他们这些住在吞武里区的平民耳熟能详却从未去过的地方。
它所在的巴吞旺区属于曼谷的富人区之一,对摩托管控严格,小溪把摩托车留给了皮普,自己搭乘公共交通去暹罗百丽宫。对方欢天喜地接过了钥匙,识趣地对这块表的来历闭了嘴。
小溪坐上了吞武里区特色的破烂公交车——还不是曼谷市中心那种正经公交车,是旧皮卡或者面包车改装的双条车,用来装货的后部车厢被改装成了可以容纳乘客的空间,没有正经座椅,只有加装的长条板凳,一辆车总共能挤10-20人。
这种皮卡改装的公交车自然是不可能有空调的,座椅和窗户都攒着一层黑黑的陈年老污垢,车内人挤人,汗水发酵而成的酸臭味直扑鼻腔,然而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一个人才收15泰铢。这些都是他以前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才过了半个月好日子,居然开始不习惯了。
他靠油漆脱落、生着铁锈的窗边,头随着车轮碾过坎坷不平的泥巴路摇摇晃晃,鼻尖莫名闪过李赫延身上的香水味。
他一直以为是天生的体香,后来有一天洗完澡发现香气没了,第二天往他手腕上也喷了同样的香水后,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有钱人和他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有天生的体香,晒太阳会变黑,天热会出汗,碰上没做过的事情也笨手笨脚,上床的时候也……
小溪的脸颊有点发烫,心虚地环顾左右,手指伸进裤子里摸了摸口袋里的手表,冰凉的金属制品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大腿肉上,却烫得他心尖一颤。
他不知道李赫延送他的礼物究竟值多少钱,这块手表看起来是最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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