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不时在空中绽放,火树银花,大雪纷纷扬扬降落在他们四周,他们在幽冷的树荫下温和地亲吻。
凛冬时节,千里冰封。
从京城一路向西,经三州,历时二十天,同州城青灰色的城门压在灰蒙乌云下。
姚雪乔撩开车帘,无尽苍茫雪色,太阳降落的地方是沧州的方向。
可一旁的男人手捧书卷,不时咂一口清茶,浓密剑眉微微挑起,似是书上有什麽引起他的注意,淡然的脸上没有半分提及沧州的意思。
那晚从皇宫出来,裴承聿领了差事,奔赴边境重地同州重编兵士。
顺便以护送姚雪乔探望父母为由,带她前往沧州。
原本边境的十万兵士尽在他掌握之中,不闻天子令,只听他一人号令。重编後兵权一分为三,为表忠心,他不得不交出剩下的三分之二。
“表哥,你每日要去军营教考,我待在府中闲来无事,不如做些梅雪香?”
裴承聿这才从书卷中抽离,对上她潋滟期待的眼眸,“山庄後山载满了红梅,芳香馥郁,你过去时多带几个人。不可贪多,免得着凉受寒。”
马车抵达寒梅山庄,仆役于正堂两侧垂首站立。
一中年男子小跑过来,神情殷切,裴承聿牵起姚雪乔的手,朝他淡然道:“以後她是山庄的主人。”
男子眸中诧然,快速看了眼姚雪乔後收敛目光,垂首笑道:“见过小姐,在下是山庄的管事。主院已按照小姐喜好布置完毕,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小姐告知,小的立即派人更改。”
京城没传过晋阳郡王成婚的消息,那麽这位芳华国色,品貌脱俗,又深受郡王疼爱的女子大抵还没进门,不好以王妃称呼。
总管觑着裴承聿平静的脸色,看来这个称呼没出错。
十六七岁,说不准刚跟在郡王身侧,尽管仪态端庄,但神色中隐隐带了闺阁女儿的娇羞。
姚雪乔只笑笑,没将他过谦的话当真。
在一衆侍女带领下,她来到山庄主院,乌云已散,天光乍现,琉璃瓦熠熠生辉。
房中紫檀拔步架子床,垂幔柔软,刺绣典雅,锦缎被褥皆是她惯用的暖色,于严苛寒冬中显得格外温馨。
花几上青瓷梅瓶,红梅枝桠遒劲,毛茸茸簇拥在一起。
舟车劳顿,歇息一夜後,外头天朗气清。
姚雪乔起身时,裴承聿早已去了军营,床榻外侧微微起皱,除此之外,没有半点他留宿的痕迹。
自从她以身子不适,拒绝他索欢後,他仿佛又变回那个清心寡欲,云端的谪仙神佛。
哪怕夜夜同寝,睡梦中她还不老实地追寻热意,双脚往他腿上蹭,他也只是收紧搂在她腰间的手,再没有亲昵的举动。
一度令她怀疑他那阵子痴狂迷乱不知餮足是药性所致。
说起来,他一直未曾透露,究竟是何人胆敢给他下那样下三滥的药……
“小姐快来看看。”
冬青捧来一套新裁制的冬衣,配了浅粉羽缎披风,亲自侍奉她换上。
姚雪乔心里揣着沧州,神色恹恹任由她拾掇。
“又不出门,打扮得未免过于累赘。”
“午时有宴请,郡王的意思是小姐也要同去。”冬青扶着她的肩,对准菱花镜。
最後姚雪乔擡眸对镜,鬓边红梅娇艳凝露。
红梅映雪,玉软花娇。
裴承聿在她下马车时,扶起她鬓边的花枝,撞入秋泓清瞳之中,不觉一顿。
上楼前,姚雪乔按住他的手腕,“宴上的客人是我爹娘吗?”
同州旁的官员家眷裴承聿没必要让她接触,倘若只是同僚宴请,席上皆是男子,更不必带上她。
姚雪乔乌黑漆亮的眼睛巴巴望着他。
可惜裴承聿摇了摇头,“姚大人夫妇不得离开沧州,你想多了。”
就在姚雪乔失望垂首之际,裴承聿又道:“但此人,你也并不陌生。”
甚至还口口声声唤过他“表哥。”
正是褚昭。
酒楼上天字号的雅间里,褚昭临窗探首,冲二人摇了摇折扇。
同州寒风刮刀子似的,他还舍不得放下那把檀木折扇,下决心将风流儒雅装到底。
上楼後,姚雪乔不太好意思,跟在裴承聿身後藏起半边身子,最终被他扯出来。
褚昭失笑,晃开折扇又收回,眼神微妙,“聿怀说表妹与他同行,起初我还不太信,他几时有好心肠陪姑娘家行路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