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见了传说中的主?编沈大人本人,她妨碍知道扶苏所?言非虚。因为这位忙碌的沈大人一见到她,就分外兴奋地拱手:“您就是发明了日断十?匹的轸昵机的苏郡君吧?腹有诗书气自华,当真百闻不如一见呐。”
郡君,是朝廷刚刚下发的称号。就连苏轸本人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沈括却能一口叫出。何况他十?分熟悉轸昵机,能一口说对用途和产量,显然是对她早有耳闻。
但一个疑惑解开,另一个却接踵而至:沈大人为何对她了解那么?多呢?
苏轸对此十?分不解。她下意识看向了扶苏。扶苏却再次俏皮地眨了眨眼?地没?有解惑的意思,反而看向沈括去:“本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就当面问吧。”
听了这话,沈括却气短了起来。他面色泛起微红,看了眼?苏轸又移开:“我……”
这副模样,看得苏轸眼?皮一跳,立刻生出不详的预感来。她眼?神飘移,轻声说道:“我在眉山已有婚配了。”
“不不不不不!不是!”
沈括听后脸上血色尽褪,差点跳了起来,立刻不紧张也不扭捏了:“苏郡君,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和轸昵机的故事愿不愿意被、被写入笔记当中。”
扶苏补充上没?说清的部分:“笔记是他本人所?撰,名为《梦溪笔谈》,欲记述整个大宋天工奇巧之事。沈大人想把你和轸昵机作?为开宗明义之篇,问你愿不愿意。”
“对对对,正如太子殿下所?说。”沈括点头?连连:“郡君若同意的话,今日一道与采访取材,不会占用郡君旁的功夫。”
苏轸颇为为难:“此事须问我父亲的意思,再行定夺。恐怕不能立刻回答大人。”
“这……”
扶苏却摇头?表示不赞同:“还是由你自己抉择比较好。”
倘若取材的事要告诉苏洵。是因为要出门必须得知会一声的话,那么?入不入《梦溪笔谈》完全可以由苏轸自己决定。
毕竟,发明了织机的人是她。而刚到手的郡君称号位同四品,她已经?是这个家中品级最高的人。父亲和弟弟都?不如她。
还有什么?把一切都?交予旁人定夺的必要呢。
扶苏看得出苏轸还在犹豫、毕竟他的话与她过往十?五年所?受教育实在相悖。他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加了把火:“所?谓‘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倘若今日是我作?为东宫,要你自己决定你入不入呢?”
“……”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会亲自出马,努力说服你父亲。”
太子亲自当说客的大饼太诱人,苏轸还是没?能忍住诱惑。她轻轻点头?:“那便有劳了。”
沈括当即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
扶苏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看向沈括:“你那笔谈,现在已经?写了多少篇了?”
“还,还没下笔……”
也就是说,轸昵机就是他第一个记录对象。
苏轸:“……”
突然感觉上了贼船怎么?办?现在矢口反悔还来得及吗?
扶苏:“……”
怪他,没?提前问清楚。
光拿历史?上的《梦溪笔谈》当参照物了,忘了眼?前的沈括还是青春版。
他揉了揉眉心:“那你成书付梓的时候,记得捎一份稿子给郡君过目。她点头?了才?算。”
沈括顿觉压力有如山大。苏轸的父亲和弟弟是谁啊,“父子同进士”的苏苏宁苏辙。做女儿、做姐姐的耳濡目染,才?学?文笔能差了么??再不济,也有家里人给她把关啊。
但他也知道,这怕是能让苏轸安下心来的唯一机会。她是女子之身,同点头?人录入书中,肯定是冒着风险的。怎么?也能让她放心才?行。
沈括苦着脸:“臣一定。”
一切商议好后,就轮到正式的采访环节。采访稿是沈括提前写好,给扶苏过目了的。按理说本该一切顺利,实则完全相反。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沈括实在太生疏了。
沈括此人,和他的成书《梦溪笔谈》一样,颇有种“工科宅”的气质。写稿时或许能倚马千言,可是一到采访环节,就有种手脚不知如何摆放的生涩笨拙感。
主?持人都?说不利索,何况受采访者呢?苏轸也颇受影响地寡言了起来,回答里充斥着“哦嗯啊”的干涩,被叫来誊写实况的编辑手中毛笔沾了几次墨,内容还没?记满一张纸。
这样下去不行。
“姑且先歇一下吧,沈大人。”扶苏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你先去擦擦汗,我来替你?”
说话虽然颇为委婉,实际上就是要换掉沈括自己上的意思。扶苏虽然也不是专业记者,但上辈子大学?时,他在社团干过差不多的工作?。怎么?也比沈括经?验多。
沈括听懂了,没?有一丝不满,反而如蒙大赦般离开座位。他挥了挥手,让编辑把誊写的位置让给自己,随即捏紧了笔柱,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采访席上的二人。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由殿下亲自示范教学?采访技巧!沈括心里很清楚,有了苏郡君作?为第一次,以后类似的活计绝对不会少。他得好好把握机会,虚心学?习才?行。
扶苏倒没?想那么?多,他敏锐地发觉,自己坐在采访席上后,苏轸原本绷紧的肩膀稍稍打开了些。这是个好征兆。他又不是什么?紧紧相逼的可恶狗仔,更不会问攻击性问题。
放松才?是最重要的。
“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