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太阳把“共田”的新土晒得烫,刚种下的红薯苗蔫头耷脑,叶片卷得像被揉皱的信纸。陆承宇蹲在晒盐场的石碾旁,手里的木牌写着各家的人口数,墨迹被汗水洇得蓝,像浸了水的盐晶。“空间窖”的红薯干还剩小半柜,粮商的消息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巡山的弟兄说,山道清到一半又塌了,最少还得等十天。
“今天分红薯干,”他往矿洞的方向喊,刀疤脸正把红薯干往竹筐里装,粗布口袋磨出的毛边像圈白胡子,“每家按人口领,大人两块,娃一块,像老规矩似的,得称匀了,差一粒都不行。”
刀疤脸往秤盘里放红薯干,秤砣压得秤杆弯成月牙:“放心,”他往石桌上的账本看,红笔圈着各家的记号,像血珠草的浆果,“盐穗家三口人,该领五块;石头是孤儿,按两人份算,领三块……都记着呢,像药圃的标签,错不了。”
学堂的屋檐下挤满了人,手里的布兜五颜六色,像片开在檐下的花。栓柱背着半篓刚采的薄荷,叶片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圆,像串没写完的句点。“俺们药圃也领点,”他往陆承宇身边凑,篓底的薄荷香混着汗味,像杯泡浓了的茶,“老秀才说熬粥时放两片,能败火,像灵泉的水,凉丝丝的。”
陆承宇往秤盘里添了块红薯干:“给你们多算一块,”他往药圃的方向看,林晚秋正帮盐穗娘缝补布兜,指尖勾着线,像只穿花的蝶,“昨天你俩翻了半亩地,够得上额外补给,像采到珍品药材,得给点奖励。”
奶奶拄着拐杖从人群里挤出来,布兜上绣的血珠草被磨得浅,像褪了色的记忆。“先给娃们分,”她往石桌前的孩子们看,盐穗正踮着脚够秤盘,羊角辫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天热,娃们耐不住饿,像刚出土的红薯苗,得先浇点水。”
林晚秋往孩子们手里分粗瓷碗,碗沿的豁口像排小牙:“都排好队,”她的声音像灵泉的水,漫过攒动的人头,“盐穗带个头,按大小个站,像上次采野果时那样,不许抢,谁抢了下次就少分半块。”
盐穗往石头身后站,布兜往怀里揣得更紧了:“俺不抢,”她往秤盘里的红薯干瞅,黄澄澄的像块小太阳,“俺娘说领回去要蒸着吃,像陆叔娘当年做的那样,撒点薄荷碎,香得能招蝴蝶。”
分粮的秤杆起落得像只振翅的鸟。刀疤脸称完一家,陆承宇就在账本上画个勾,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像支没谱的歌。轮到栓柱时,他往秤盘里看,五块红薯干码得像小塔,黄得晃眼。“药圃的够了,”他往林晚秋身边推了推,“给你家也带上,你奶奶昨天说想吃甜的,像念叨山外的糖糕。”
林晚秋往他手里塞了片薄荷:“我家领过了,”她的指尖沾着线香的味,是刚给外婆烧过纸,“你留着熬粥,老秀才的咳嗽还没好,得用这个顺气,像灵泉泡的药茶,管用得很。”她往秤盘里又放了块红薯干,“多拿一块,你昨天挑水崴了脚,得补补,像给茶苗施肥,得往根上添劲。”
栓柱没再推,把红薯干往布兜里裹,薄荷的凉混着薯干的甜,像把糖撒在了冰上。他突然想起去年分盐晶时,也是这样——她往他布包里多塞了块透亮的,说能照见“共田”的茶苗,结果回家现,自己的那块却带着道小裂痕。这默契像株悄悄长的草,没人说破,却在分粮分盐的辰光里,扎得越来越深。
太阳升到头顶时,石桌上的红薯干还剩小半筐。陆承宇往矿洞的方向看,兵卒们正列队站着,军靴踩在石板上“咔咔”响,像串绷紧的弦。“给弟兄们分,”他往秤盘里倒了大半,“每人三块,比家里多一块,守山道辛苦,得吃足了,像拉车的马,得喂饱草料。”
刀疤脸往兵卒手里的钢盔里倒红薯干,金属碰撞声脆得像盐晶落地:“这是陆叔藏的好东西,”他往“空间窖”的方向扬下巴,“比野燕麦顶饿,嚼着像含了糖,你们巡山时揣兜里,饿了就啃,像揣了块暖玉。”
老秀才拄着拐杖从药圃走来,药篓里的血珠草红得像团火。“给矿洞的伤员多留几块,”他往石桌上的小筐指,那里的红薯干切得格外薄,像纸一样,“用灵泉水泡软了喂,比粥好咽,像当年我在矿洞养伤时,你陆叔娘就这么喂我。”
林晚秋往小筐里添了把薄荷:“泡的时候放这个,”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红薯皮的黄,“能压腥气,像给药汤加了蜜,伤员才肯喝。”她往栓柱身边凑,声音轻得像风,“等会儿去看看张大叔的伤,他昨天换药时还说疼,得用你配的草药膏,比艾草膏管用。”
栓柱往药篓里翻,掏出个油纸包,里面的药膏泛着茶油的光:“早备着了,”他往矿洞深处指,那里的油灯总亮到后半夜,“昨天熬到寅时才成,加了血珠草的汁,红得像你的线团,专治跌打损伤,像奶奶说的‘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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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完最后一块红薯干时,石桌上的账本已经画满了勾,像片落满了鸟的林。奶奶往灶房的方向走,布兜里的红薯干硌得围裙鼓鼓的,像揣了个小太阳。“晚秋,”她往孙女手里塞了块,“给栓柱送去,就说……就说他娘托我给的,当年他娘总往我布兜里塞红薯干,说后生仔长身体,得多吃甜的。”
林晚秋没说话,把红薯干往袖里藏,指尖碰着温热的布,像触到了谁的心跳。她往栓柱家的方向走,路过晒盐场时,看见他正帮盐穗娘修木秤,锤头敲在钉子上“当当”响,像在数着什么。盐穗举着块红薯干往他嘴里塞,被他笑着躲开,薯干渣掉在粗布褂子上,像撒了把碎金。
“奶奶给的,”她把袖里的红薯干递过去,声音突然有点涩,像被盐卤浸过,“说……说你娘当年总惦记你,怕你吃不饱,像惦记药圃的幼苗,天天往根上浇水。”
栓柱的锤头顿了下,钉子歪在木秤上,像个没写完的字。“替俺谢奶奶,”他往灶房的方向看,炊烟正顺着瓦檐爬,像条软乎乎的蛇,“晚上俺送点熬好的红薯粥过去,放了薄荷,凉丝丝的,像她爱喝的灵泉茶。”他往她手里塞了颗血珠草浆果,红得像滴小血,“这个你泡水喝,老秀才说能安神,像你外婆给你求的平安符。”
傍晚的风带着茶苗的香,吹得“共田”的红薯叶沙沙响。栓柱往灶房走,粥锅里的甜香漫出来,混着薄荷的凉,像把糖撒在了冰上。他往碗里盛了两勺稠的,上面卧着块完整的红薯干,是特意留的,像当年她塞给他的那块盐晶,透亮得能照见人影。
刚走到学堂门口,就见林晚秋从里面出来,手里也端着个粗瓷碗,碗沿的豁口跟他的那个一模一样——是去年分碗时领的,一对儿,像并蒂的花。“给老秀才送的粥,”她往他碗里看,眼睛弯成了月牙,“你也给奶奶送?真是巧,像约好了似的。”
栓柱往她碗里瞅,里面的红薯干也卧得整整齐齐,像块小元宝。“巧得很,”他的声音比粥还烫,“像分盐晶时,你给我的那块,跟我想给你的那块,都是透亮的,没一点杂色。”
两人并肩往奶奶家走,碗沿碰着碗沿,“叮叮”响,像串会走的铃。路过“共田”时,红薯苗在暮色里舒展开叶片,像双双摊开的手。林晚秋往苗根上浇了点粥水,说:“这土太干,得喂点甜的,像给娃喂糖,长得才欢实。”
栓柱往她浇过的地方撒了把草木灰:“老秀才说这个能护根,”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地上缠在一起,像两条长藤,“就像……就像分粮时多给的那块,看着不起眼,却能顶大事。”
奶奶家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线香的味,是在给早逝的爷爷烧纸。林晚秋把粥碗往供桌上放,红薯干的甜混着香火的味,像把往事泡在了蜜里。“爷爷最爱吃这个,”她往墙上的旧照片看,穿粗布褂子的男人笑得像朵菊,“当年分粮时,总往奶奶布兜里塞,说她胃不好,得吃软的,像你刚才给我的那块,特意泡得软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