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算什么?一个卑微的、短暂的人类替代品吗?眼泪瞬间再次汹涌而上,在她眼眶里迅汇聚,眼看又要化作断线的珍珠滚落。
白战太熟悉她这副模样了,心中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再次低头,故技重施地用吻堵住她的泪水,打断她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的唇刚有动作,下巴微倾,但这一次,拓跋玉早有防备。
她猛地向后退避,动作幅度之大,惊得白战立刻伸手护住她的腰腹,生怕她因动作过猛伤及胎儿。
她成功地躲开了他的亲吻,用一种混合着极度受伤、难以置信和被欺骗的愤怒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别碰我!你…你继续说!”
她不要他用这种亲密的举动来回避问题!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她心死或者让她继续活下去的解释。
白战看着怀中妻子抗拒的姿态和眼中那深重的痛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急忙开口补充,语快了几分,带着一种急于剖白、澄清的迫切:“玉儿,你听我说完!我与她,确曾有婚约之实,但那已是七百年前的尘缘!那时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回忆那段对他而言遥远又淡漠的岁月,“那时的我,一心追寻大道,只求脱凡尘,羽化登仙。对人间情爱,懵懂无知,亦无热衷。所谓的‘未婚夫妻’,不过是因缘际会下的约定,更像是一种身份的绑定。我与她之间,乎情,止乎礼。所谓的‘情’,不过是同道之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责任多于情愫。我甚至…”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疏离,“…甚至未曾真正理解何为心动,何为刻骨铭心。”
他急切地看着她,希望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松动,一丝理解。他说的句句属实。七百年前的他,是西海倾力培养的修道奇才,心中只有剑道、法诀、长生。
汐瑶神女,同样清冷出尘,他们的婚约,更像是西海与东海为了某种平衡或期望而缔结的契约。
他尊重她,欣赏她的修为,但那与后来他对拓跋玉产生的这种令人神魂颠倒、刻骨铭心、甚至愿意放弃大道前程也要守护的感情,截然不同。
那时的他,如同行走在冰原上,感情的世界一片荒芜寂寥。
然而,拓跋玉的反应彻底粉碎了他的期望。她听着他那带着遥远疏离感的解释,看着他试图描绘一个“不懂情爱”的修道者形象。
心中涌起的不是释然,而是更深的、尖锐的讽刺和巨大的不信任。
一个活了七百多年、强大如神只的男人,说他那时不懂情爱?
那现在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一时的凡俗消遣吗?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用一个“责任”来轻描淡写地带过那段婚约。责任就意味着承诺,意味着联系。
那个女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女,占据了他七百年前的身份。
而她拓跋玉,一个被他从肮脏奴隶市场捡回来的凡女,又算什么?。
一抹浓重的讥诮和心死的冰冷浮现在拓跋玉脸上。
那笑容没有半分暖意,像淬了毒的冰凌,锋利地刺向他试图辩解的目光。
“不懂情爱?”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几乎要将周遭空气冻结的寒意,“一个活了七百余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早已站在巅峰俯视芸芸众生的神君,竟说自己当年‘不懂情爱’?”
她微微歪头,眼神锐利如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他言语的伪装,“如此拙劣的借口,你自己信吗?”
她向前逼近一步,那曾被视作依恋源泉的距离,此刻却成了灼烧他的炼狱。
“七百年的相伴,家族倾力、众望所归的道侣,你轻飘飘一句‘责任’,就想一笔勾销?”拓跋玉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那是愤怒与巨大悲怆交织的颤音,“‘责任’?呵,‘责任’二字本身就是最沉重的枷锁和最深的羁绊!它意味着选择,意味着认同,意味着……她是你堂堂正正、被整个天地见证过的伴侣!是与你共享七百年荣光与岁月的半边天!”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淤积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喷涌:“而我呢?拓跋玉算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珠,带着锥心的痛楚和刻骨的讽刺。
“一个卑微的、低贱的、只配在你脚下污泥里挣扎求生的奴隶罢了!一个被你随手从肮脏腥臭的笼子里捡出来的玩意儿!一个在你漫长神生里,不过是一时兴起、排解寂寞的‘凡俗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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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尊重她,欣赏她,她是天上的明月,是清冷高贵的汐瑶神女!她占据着你七百年前的身份、地位、还有那份你称之为‘责任’的联系!”拓跋玉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彻底熄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的漆黑,“那我呢?我对你而言,又算是什么?是你漫长修道途中终于尝到的一点新鲜刺激?是你怜悯之心大时捡拾的廉价玩物?还是你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君,偶尔想要体验一下凡俗情爱时,一个随手可弃的替代品?!”
巨大的悲恸和彻底的心死,最终化为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那平静比之前的爆更让人恐惧。
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眼神空洞,再无半分波澜。
“你的解释,”拓跋玉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他心上,“听在我耳中,不过是更深的羞辱。”
她微微后退一步,拉开那道曾经充满温情,此刻却冰冷刺骨的距离。
“你用七百年前的‘不懂情爱’,轻贱了汐瑶神女倾注的岁月与名分;你用现在的‘刻骨铭心’,践踏了我拓跋玉仅存的自尊与真心。”
她最后的目光扫过他瞬间苍白的脸,那里面再无期待,只剩一片荒芜的冰原,比他描述的七百年前更加死寂。
“原来,自始至终,我都不配得到你一句真诚的解释,更不配与你口中那‘神魂颠倒’的感情相提并论。”
她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因为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消遣。一个,不需要‘责任’背负的消遣。”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他的任何反应,笨拙地从他双膝上挪下。脚尖点地的瞬间,她决绝转身。
那瘦削而挺直的背影,却透出一种被彻底摧毁后强行凝聚的、摇摇欲坠的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