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战微微颔,声音低沉而平稳:“传令,保持队形,加通过城内区域。令城外各部,做好拔营准备,我军一到,即刻开拔。”
命令简短有力,迅被传令兵以旗号和号角传递下去。队伍的度明显提升了几分。
车轮和马蹄敲击石板的声音更加急促、密集,如同战鼓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也敲击在京城古老的地基上。
巍峨耸立的正阳门城楼,终于在前方豁然出现。巨大的门洞仿佛巨兽之口,吞噬着驶向它的车马人流。
这是离开帝都的最后一道象征性门户。阳光照耀在斑驳厚重的巨大城门和箭楼上,投下深沉的阴影。
城门早已洞开,守城的将领率领士兵在两侧垂肃立。
当白战策马,引领着亲卫队列,第一个穿过那巨大而幽深的门洞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城内的喧嚣、花香、脂粉气、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权力威压,仿佛被无形的屏障切割开来,骤然变得遥远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城外更为开阔的视野,带着盛夏清晨微凉的、略显干燥的空气,以及远处官道上扬起的、预示着长途跋涉的淡淡尘烟。
紧随其后的车驾中,拓跋玉在穿过门洞阴影的瞬息,仿佛挣脱了一层无形的桎梏。
她下意识地松开紧抓窗棂的手,挣扎着靠近车窗,掀开帘子一角。扑面而来的清冽空气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她回头望去,那高大雄伟的城门在视线中迅后退、缩小,似一幅镶在框里的巨大画卷。
画卷里是层层叠叠的屋宇、依稀可闻的喧嚣、以及她生活了多年却又始终带着一丝隔阂的繁华帝都。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离开樊笼的些微轻松?是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还是对这座城所承载的某些人、某些事的最后一丝牵念?最终都化作了唇边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逝在车外的风里。
白念玉也趴在另一侧的窗口,少年人的离愁被眼前辽阔的天地和即将开始的“冒险”冲淡了不少,他新奇地望着城外逐渐展开的景象。
白战勒住缰绳,墨麒麟在城门外的开阔地上稳稳停住。他没有立刻前行,而是微微侧过身。
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高大恢弘的正阳门,以及城门背后那座在晨光中闪耀着琉璃瓦光芒的皇城轮廓。
阳光照亮了他冰冷的玄甲,却照不透他深潭般的眼眸,那眼神里没有眷恋。
只有一片沉淀下来的、如同远山般的沉静与决绝。猩红的披风在他身后静止了片刻,如同燃烧的余烬。
之后,他猛地一抖缰绳,再无半分迟疑,催动战马,率领着身后连绵不断的铁甲洪流,如同一条苏醒的玄色巨龙,朝着城外十里坡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奔腾而去。
车轮碾过的不再是城内的青石板,而是城郊略显松软的官道土路,卷起一路烟尘,遮蔽了身后帝都最后的轮廓。
真正的征途,始于这远离繁华的城郭之外,指向那风沙弥漫的血色边关。
官道上的烟尘在夏日的阳光下弥漫,宛如一条土黄色的巨龙,跟随着绵延不绝的铁甲洪流向北游弋。
车轮碾压着略显松软的路面,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昏沉的颠簸。
车厢内,拓跋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这颠簸中被无情地搅动着。
早先勉强喝下的几口参茶,此刻化作汹涌的酸水,顽固地顶在喉咙口。
突然,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猛地冲上来。她脸色瞬间煞白,一把推开身旁担忧的白念玉递过来的水囊,猛地扑向车窗。
然而窗扇紧闭,唯恐烟尘灌入。她只能死死捂住嘴,纤细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那双原本就带着疲惫的美眸此刻盈满了痛苦的生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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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压抑不住的干呕声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撕心裂肺的虚弱感。
胃里空空如也,几次剧烈的痉挛也只能吐出些许苦涩的胆汁,那股灼烧感和挥之不去的恶心却丝毫没有减轻。
她无力地蜷缩回角落,背靠着软垫,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杂着汗水,狼狈却又惹人怜惜到了极致。
“娘!”白念玉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拿着干净的帕子,笨拙地替她擦拭额角和脸上的汗水泪水,急得眼圈红,“这可怎么办……爹!要不要我去叫爹……”
拓跋玉虚弱地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车窗外,靠近拓跋玉这一侧,传来几声极轻、极有节奏的叩击声——“笃、笃笃”。
声音轻微得几乎被行军的噪音淹没,但拓跋玉和白念玉都清晰地听到了。
白念玉立刻警惕地看向车窗。拓跋玉心中一动,勉力支撑起身体,示意儿子打开一点缝隙。
白念玉小心翼翼地掀起厚重的车窗帘布一角。刺目的阳光和干燥的尘土气息瞬间涌入,与此同时,白战熟悉坚毅的侧脸出现在缝隙之外。
他不知何时竟悄然脱离了前方主帅的位置,策马与拓跋玉的马车并行,高大的身躯微微向车窗这边倾斜,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他那张被风沙磨砺的冷峻面容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深邃的眼眸却清晰地锁定着车内妻子苍白痛苦的脸。
他并未穿披风,只一身玄色重甲,在移动的马背上稳如山岳。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些许尘土的大手,从车窗缝隙伸了进来。
掌心稳稳地托着一个精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越窑青瓷小罐。
罐口用油纸仔细封着,但一丝丝清冽中带着强烈酸意的气息,已经顽强地钻了出来。拓跋玉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