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野哈哈大笑,正要再逗弄外甥几句,白战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猛地一凝,越过白念玉的肩头,投向了后方。
他看到了那道正不顾一切、以近乎决绝的姿态扰乱队列疾驰而来的黑色身影。
楚言身为亲兵统领,此刻应在帅帐马车区域护卫妹妹安全,怎会擅离职守?!
白战、拓跋野、白念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蹙紧了眉头。
白战的脸色瞬间沉凝如水,一股无形的寒意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方才那一丝松弛荡然无存,属于统帅的凛冽威压重新笼罩。
白念玉也察觉到了父亲气息的变化,笑容僵在脸上。
“楚言!何事擅离?!”白战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穿透一切嘈杂的森寒。
清晰地传入疾驰到近前的楚言耳中。那声音里蕴含的怒意,足以让寻常将领腿软。
楚言猛地勒缰,战马人立而起,出长嘶。他连滚带爬地翻身下马,单膝重重跪在尘埃之中。
甚至来不及完全平息狂奔带来的剧烈喘息,便急声禀告:“禀王爷!王妃……”
他后面的话语尚未完全出口,一个清晰无比的“妃”字刚刚吐出。
眼前那抹玄色身影,连同座下那匹墨玉般的骏马,如同原地蒸一般,瞬间消失。
唯有原地卷起的狂暴气流和漫天扬起的呛人尘土,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离去时的雷霆之势。
拓跋野和白念玉甚至只来得及眨了眨眼,视野中已失去了白战的踪影,只留下楚言跪在尘埃里的身影。
拓跋野浓眉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白念玉则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担忧地望向母亲马车所在的方向。
楚言保持着跪姿,长长吁出一口气,剧烈的心跳犹未平复。
王爷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急,他毫不意外,甚至感到一丝庆幸。
墨麒麟如同感知到主人焚心似火的焦灼,四蹄腾空,几乎化作一道贴地飞掠的黑色狂飙。
庞大的身躯爆出惊人的度与灵活,在密集的行军阵列中穿梭如电。
厚重的披风被疾风扯得笔直,如同猎猎燃烧的血色火焰,所过之处,士兵们如礁石遇上海潮。
自地向两侧急急分开,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惊呼声、避让的骚动声被远远甩在身后。
不过短短数十息的功夫,那辆深青色的马车已出现在前方。
十万铁甲洪流依旧在酷暑七月的晨光中沉默行进,沉重的车轮碾过干燥的土地,扬起漫天的黄尘,仿佛一条移动的、土黄色的巨龙。
金属铠甲摩擦的“锵啷”声、战马粗重的响鼻声、军官压抑的口令声,汇成一亘古不变的、属于战争的低沉乐章。
在这肃杀而庞大的背景中,那辆深青色的马车就像一叶孤舟,随着车流起伏颠簸。
突然!一道撕裂空气的锐啸由远及近!墨麒麟的身影好比破开浊浪的黑色闪电,以越极限的度狂飙而至。
它四蹄翻腾,踏碎烟尘,带着一股焚尽万物的焦灼,瞬间逼停了马车旁护卫的骑兵。
白战甚至没有勒缰减。在墨麒麟疾驰到与马车几乎平行的刹那,他巍峨的身躯却似挣脱了地心引力,借着狂奔的惯性猛地从马鞍上拔地而起。
动作迅猛如扑杀猎物的苍鹰,却又带着千锤百炼的精准,玄色披风在空中拉出一道凌厉的猩红弧线。
“嘭!”
沉重的军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稳稳踏在颠簸前行的马车车沿木板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辆马车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出木头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两侧护卫的骑兵们座下战马惊得嘶鸣不已。
站定后,他甚至没有一丝喘息,脸上是凝固般的铁青,那双惯常深不见底、杀伐决断的鹰眸此刻燃烧着焚心蚀骨的焦灼。
目光死死锁住那隔绝了他视线的厚重车帘,没有半分犹豫。
他那只曾挥动万人斩、沾满敌酋鲜血的粗糙大手,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急切,五指如铁钩般猛地攫住车帘边缘。
“哧啦——!”
坚韧厚实的织锦车帘,如同脆弱的薄纸,被硬生生扯碎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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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布帛碎裂声惊得道旁树上栖息的几只昏鸦“嘎啊——”怪叫着扑棱飞起。
灼热刺目的晨光、混杂着尘土气息的燥风,瞬间犹如瀑布般倾泻入原本昏暗闷热的车厢。
车厢内,正强打精神侍立在车门旁的锦书和浮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刺眼光线惊得魂飞魄散。
两人几乎是本能地膝下一软,“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额头紧贴驼绒地毯,声音颤抖不成调:“王…王爷!”
白战的心神却早已飞越了她们。他那双穿透光尘的眼睛,在第一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矮榻上那个蜷缩在被下、兀自颤抖不止的纤弱轮廓。
心如刀绞,万箭穿心,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