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岐灵在共感中气得浑身发抖,她透过太岁的视野,死死盯住那个置身于法阵中央,衣冠楚楚的褚岳。
他如今看起来当真是光鲜亮丽极了,与昔日那个匍匐在地丶言辞恳切的卑微信徒判若云泥。
只见他指尖掐诀,口中诵咒,沉稳地催动着束缚法阵,金光骤然收束,如同烧红的铁链勒入太岁的躯体,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与窒息。
【吼——】
剧痛与背叛的愤怒交织,太岁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赤红双瞳几乎滴出血来。
它的身躯在盛怒之下猛地膨胀,瞬息间便化为原本的两倍之大,几乎要将这地下巢xue彻底撑裂。
“轰隆隆——”
岩壁崩裂,碎石化作骤雨扑簌簌砸落,整个地xue烟尘弥漫,陷入一片混乱。
方才还在欢呼的人群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有人被石块砸中,倒地哀嚎,有人惊慌失措,试图逃离这即将坍塌的囚笼。
“我的腿断了……”
“妖物发狂了!”
“褚天师救我!
哭喊与尖叫不绝于耳。
而立于纷落碎石中的褚岳,面色却丝毫未变,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穿透混乱,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惊恐的信徒耳中:“诸位镇定!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被困于金光中的太岁,一字一句道:“诸位只需饮下太岁血,便可活死人,肉白骨!此刻它越是挣扎,其血效力便越是强大!”
此言一出,如同给惊慌的衆人喂下强心丸,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
他们眼中的惧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疯狂的渴望,幸存的人们不再後退,反而强忍着伤痛,纷纷掐诀施法,将自身微薄的法力注入阵眼之中。
得到加持的金光法阵光芒更盛,如同一张逐渐收紧的巨网,将咆哮挣扎的太岁死死压制,光芒如万千根烧红的钢针,刺入它不断愈合又被撕裂的伤口。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宋岐灵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光鲜的身影,冷静地指挥着这场围猎。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
墙壁上那些深嵌岩层丶流淌着金光的繁复符纹,绝非一日之功。
想来,自褚岳饮下第一口太岁血,感受过那生死人丶肉白骨的磅礴效力时,这场处心积虑的围剿便已悄然开始。
所谓的感激丶虔诚,乃至那一声声“神仙”,都不过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只为让它卸下防备,待时而噬罢了。
“铛啷——!”
冰冷的触感猛地箍紧了它一条奋力挥舞的腕足,经由符文凝聚而成的锁链,禁锢了它的动作,正在试图汲取它的生机。
太岁奋力挣扎,试图崩断这些枷锁,而更多的符文锁链自金光壁垒中激射而出,将它的触手死死缠住。
然後,它转动猩红的眼珠,看到了那个信徒。
他并指如笔,凌空勾勒,一道由金芒压缩而成的符刃在他指尖成型,边缘震荡着发出阵阵嗡鸣。
没有片刻犹豫,那道符刃带着决绝的厉啸,精准无误地斩落!
“嗤——!”
利刃切割肉-体的闷响。
彻骨的疼痛粗暴地席卷了它的所有感知。
心脏在一瞬间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继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跃出体外。
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丶倒流,冲撞着濒临崩溃的理智壁垒。
超越了生理极限的痛楚如同海啸般透过共感悍然袭来,毫不留情地碾过宋岐灵的每一根神经。
她的眼前骤然一黑,耳边嗡鸣不止,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插入丶狠狠搅动,几乎要将她的心神彻底绞碎丶湮灭。
太疼了……
无法形容,无法思考,只剩下最原始的反应,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撕裂一切的尖啸。
断腕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仍在体内疯狂肆虐丶寸寸切割,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拖入无边的黑暗。
就在这剧痛之中,她脚下陡然发软,仿佛踩空般踉跄欲坠时,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拥进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支撑并未能及时抽离深入骨髓的痛楚,太岁被符刃斩断触手的创面仍在灼烧,清晰的撕裂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意识在剧痛与朦胧间沉浮。
“师兄……”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懊恼与克制的温柔。
恍惚中,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柔地托住了她的脸颊,随即,柔软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揩过她的眼角,拭去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生理性泪珠。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在下颌处磨了磨牙,才继续道,“抱歉,是我疏忽大意,竟忘了虚相中的共感,连痛楚也会如实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