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以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强大到足以保护她一生无虞!
这份决心,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他的骨髓里,成为支撑他迎接接下来更为酷烈战斗的、前所未有的信念之火。
太监满意地收起圣旨离去。白战缓缓起身,紧紧握着那冰冷的卷轴,仿佛握住了他全部的未来和希望。他眺望帝都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夜。
?十年后,长安城,太极殿。
回忆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白战紧攥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并非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后怕到极致的庆幸!
她是他的意外。是他戎马倥偬、铁血生涯中最柔软、最珍贵的意外。?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他捡到宝了——一块蒙尘的璞玉。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手心,像呵护易碎的琉璃,更像娇养一朵旷世奇花。
他驱散王府中所有可能惊扰到她的阴霾和危险气息,为她打造最舒适温暖的居所,搜寻天下奇珍只为博她一笑。
军中铁律森严,下属稍有差池动辄军法处置,但在她面前,他所有的戾气和威严都化成了绕指柔。
他亲自教她识字读书,为她描绘漠北的星河瀚海,纵容她所有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任性。
她怕雷,他便在暴雨夜守在她身边,直到雷声歇息;她喜欢江南的糕点,他便遣八百里加急去苏杭采买;她随口提一句想看塞北的雪,他能在隆冬时节抛下军务,带她策马千里,只为让她看到天地苍茫的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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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相遇(在他心中,护城河边那一刻便是命运注定的相遇),十六岁嫁入王府,如今二十一岁。整整十五年!是他白战,亲手将那个在死亡边缘瑟瑟抖的小孤女,一点一点,一日一日,用无尽的耐心和宠爱,娇养成了如今温婉娴静、通身气度风华丝毫不逊于任何世家贵女的镇北王妃!
?她是他的小公主。是他用命护着的、不容任何人染指分毫的逆鳞!她的姓氏,她的出身,甚至她那所谓的“娘家”定国公府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利用!
她是拓跋玉,仅仅是他白战的拓跋玉!与那个肮脏腐朽、罪该万死的定国公府,除了一个强加的名分,再无半分关系!
太极殿那扇沉重的、镌刻着飞龙与祥云的殿门,在两列身着明光铠、执戟肃立的金吾卫注视下,终于缓缓向内打开。
沉闷的声响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宣告着今日朝会的终结。
殿内沉滞的空气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裹挟着檀香、墨汁、以及数百名朝臣身上散的复杂气息,猛地涌出殿门,扑向殿前那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广庭。
镇北王白战,是第一批踏出大殿门槛的亲王勋贵之一。他的身影在鱼贯而出的紫绯朱青袍服中,显得格外挺拔孤峭。
一身玄色亲王常服,滚着金线绣成的蟒纹,沉稳如渊。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柄形式古拙的佩剑——“断魂”。
剑柄缠裹的黑色鲨皮已被岁月摩挲得温润,那是他在北境尸山血海中搏杀出来的特许。
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脚下不是光滑如镜的金砖,而是塞外凛冽冻土。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巍峨的殿宇飞檐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他大半个身躯拢在其中,唯有那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凿般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冷硬。
他微微蹙着眉峰,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朝堂上关于北境军饷争执的余波里,又或是更远方风雪弥漫的边关烽燧。
“王爷。”一个略显圆润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是户部尚书李庸,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笑,快走几步跟上,“方才殿上,王爷为国戍边、体恤将士之言,真是振聋聩,下官深以为然啊。只是这钱粮调度,牵一而动全身,还需…”
白战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侧头,只是眼角的余光扫过李庸那张写满“为难”的脸。
“李尚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瞬间压低了周围的嘈杂,“本王只问一句,北疆十万儿郎的口粮,是等你的‘周全计议’,还是等突厥人的弯刀?”
他顿了一顿,语气更冷,“本王只认粮草入库的实数。没粮,就请陛下派能臣去守那千里边墙。”
说罢,不再理会李庸瞬间僵住的笑容和额角渗出的细汗,径直向前走去。留下李庸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周围几个同僚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广庭之上,官员们成群,低声交谈着,袍袖摆动,玉带轻摇,形成一幅流动的紫朱画卷。
白战的身影在其中穿行,像一艘沉默的玄色战舰破开缤纷的浪花。沿途遇见的官员,无论品阶高低,无不提前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口中尊称“王爷”。
白战大多只是微微颔,脚步丝毫不停。偶有几位真正位高权重或曾并肩浴血的老帅,他才略略放缓脚步,极短暂地拱手回礼,眼神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宫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藩篱,等级森严,恭谨的表象下暗流汹涌。每一次躬身,每一句问候,都在无声地编织着这张权力之网,而白战,无疑是网中地位最重的节点之一。
穿过几重高大的宫门,走完漫长而肃静的宫道,前方豁然开朗。高大的承天门城楼巍峨耸立,如同巨兽俯瞰着内外两个世界。
这里是皇城与宫城的分界。承天门前的广场上,各王府、国公府的亲卫家将早已在此等候。他们穿着统一的号衣,牵着骏马,簇拥着自家主人的车驾仪仗,形成一片片色彩鲜明、壁垒分明的“营地”。
“王爷!”一声沉稳浑厚的低喝传来。只见镇北王府的车驾仪仗所在处,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面容坚毅、身着玄甲、披着猩红大氅的亲卫统领大步迎上,正是白战的心腹爱将,亲卫统领楚言。
他身后,数十名镇北王府的亲兵如同标枪般挺立,清一色的玄甲、玄衣,腰挎横刀,背负强弓劲弩,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着经历过真正战阵的剽悍与肃杀之气。
他们沉默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周围其他勋贵府邸的护卫都不自觉地稍稍拉开了距离。
一架庞大的玄色马车静静停驻,由四匹毫无杂色的神骏黑马牵引,车身镶嵌着暗金纹饰,低调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威势。这并非普通的亲王銮驾,更像是移动的堡垒。
“楚言。”白战走到近前,目光扫过这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铁血亲卫,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他不需要多言,楚言早已为他掀开了坚实厚重的车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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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白战低沉下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身形微微一晃,已如苍鹰般轻盈稳健地登车。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韵律感。
“遵令!”楚言沉声应诺,放下车帘。随即,他翻身上马,位于车驾左前侧,右手握拳抬起,猛地向下一挥。
“起驾——!”传令兵的声音洪亮而短促。
整个镇北王府的仪仗瞬间“活”了过来。前列的导引骑兵策马前行,玄色的三角令旗迎风展开,上书一个遒劲的“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