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後,奶奶让梁树生推着她出去逛逛。
“天凉,别着凉了。”奶奶说,“去披件衣服。”
梁树生笑:“我也没想到您老这麽好兴致,没带厚衣服过来。”
“你还真是……”
你还真是彻底搬出去了,家里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了吗?
奶奶没说下去,只叹口气,让人去拿件梁净慈的衣服给他。
隆冬,外头霜寒露重。
梁树生推着奶奶到附近的古镇街上,绿墙红瓦,青苔盎然。
老太太这一辈子,小时候被父母保护得好,嫁人後又被爷爷保护得好,这个年纪了眼底依旧澄澈干净,不被世俗所囿。
梁树生看着这双眼睛,却又无端想起林遇青的。
明明才刚过17,可她眼底却没有能一眼望见底的天真。
她眼睛很漂亮,是梁树生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可当她独自一人时那瞳孔中便仿佛笼罩着迷雾,迷雾背後是一簇寒冰中燃烧的火焰,就像她那根历尽搓磨依旧挺立的脊梁骨。
充满着神秘而吸引人的故事感。
只是当他真的走近她,这股吸引力便成了心疼。
他总觉得自己并未真正明白林遇青身上的故事感从何而来,却又不忍深究其中反倒让她回忆起过去痛苦的过往。
……
又逛了会儿,奶奶的身体不适合在冷风中久待,便推着奶奶先回去。
老太太提让梁树生今晚就住在这,说明早陪你爷爷下下棋,他现在都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对手。
一般人更是连赢都不敢赢他,没趣极了。
梁树生:“我就先回去了,明早爷爷要是想下棋我再过来一趟。”
劝不动,便作罢。
日久见人心。
日日夜夜数千个日子,梁树生对这家早失望无望,也不能逼着他改变。
-
佣人将那件梁树生脱下的外套拿去还给梁净慈。
梁净慈打开门,垂眼看着那件外套,忽然冷声:“他穿过的衣服你拿来给我干嘛。”
“这是您……”
佣人话说一半,忽然瞥见此刻梁净慈的面色,顿时一愣。
这位总是谦和温润的大少爷此刻脸沉得像鬼煞,阴沉沉的,看着格外吓人。
而梁净慈视线和他对上,过两秒忽然又一改先前,伸手拿过那件外套:“给我吧,多谢。”
接过衣服,关门。
梁净慈将衣服丢在床上,瘦削的身形漠然立在床侧,定定看着那件衣服。过了不知道多久,梁净慈忽然抄起一旁的剪刀用力扎向衣服。
羽绒服里头的鹅绒立马扬出来,一片片丶一簇簇轻扬在空中,瞬间弄乱了整张床整个屋子。
而梁净慈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
机械性地提起手中锋利的剪刀,一下一下扎进衣服。
他眼底一圈血色,浑身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脑海中盘踞的都是今天的画面。
想起爷爷在花园里笑意盈盈跟梁树生说话。
想起饭桌上的座位,梁树生就坐着爷爷奶奶旁边。
想起自己喝完酒後父亲和爷爷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是在嘲笑他吗?还是鄙夷?
想起奶奶让梁树生陪她去外面逛逛,还拿走了他的衣服,却只字不提让他同去。
“凭什麽……凭什麽!”
空气中响起布料被撕裂的哗啦声,梁净慈压低了嗓音嘶吼,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喉咙也哑得像要吐血。
整个卧室半空中都浮动着或大或小的鹅绒。
衣服早就破烂不堪,梁净慈却还在不停地扎进去。
他在失控。
又一次失控。
梁净慈腿都失了力,站不起来,跪坐在地,浑身颤抖,心跳急促又紊乱。
而後,梁净慈用剪刀锋利一侧用力划向手腕。
随着鲜血涌出,神经感知到传递的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