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在身後叫道:“太可惜了,我居然错过广陵吃瘪的神色。”
贺佳莹拍拍他的肩,道:“她根本没遵守诺言,不过广陵气疯了,当着衆人面辱骂殴打郑秀,已经被皇後娘娘喊去了,估摸着要遭一顿训斥。”
“可惜我没瞧见。“裴衍摸着下巴,遗憾道。
贺佳莹:“姨母不是让你去将表兄叫回来吗?”
裴衍:“阿兄今日与太子吴王进山打猎去了,他说午间会归。”
贺佳莹颇为遗憾:“可惜表兄没看见徽音的舞姿,他若在,必然要被迷倒。”
议论中心的徽音浑然不觉,她身体浸在温热的水中,闭着眼靠在浴桶上,脑中回想起土坡上的那个人影,越想越觉得像裴彧。
徽音想起昨夜的不欢而散,摇摇头甩开思绪,掌心合拢捧起清水淋在身上。
听说苏静好这些时日都被皇後娘娘带在身边处理一些公务,袁秩那里暂时没有消息,不如先去苏静好那里探探。
颜娘拿来干净柔软的长裙给徽音穿上,用干净的帕子绞干她的头发。
临近午时,檐下风铃轻响,院中花枝摇曳,清香扑鼻。
颜娘将午食摆在窗前,喊徽音过去用饭,行宫内的饭食统一由内宫食监负责,每日的食谱都是定好的。
味道平平无奇,不能说好吃,也不能说难吃,有点能力的人家都私下在院子里开小竈。
颜娘托人弄来了些新鲜的莲藕的,用猪大骨中火慢炖半个时辰熬出的莲藕骨汤,香气四溢。
徽音捧着热汤小口喝着,颜娘满面笑意的望着她,手掌的竹扇轻轻摇晃,风中夹着翠竹的清香。
“尝尝烤肉。”颜娘递了一把烤好的肉串过去。
徽音接过肉串,竹签和肉嵌的很紧,她费了好大力才咬下来一块。
门口传来金玉碰撞的声响,徽音顺着声音望去,裴彧目光深邃的站在院门口,静静的望着她。
徽音放下手中的肉串,低头一言不发。
风越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裴彧望着檐下坐着的少女,她似乎是方沐浴过,穿着一身浅杏色直裾,袖口宽大,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发丝散在脑後,两侧肩膀处垂落一缕,气质恬静。
他想起刚刚进院时看见的一幕,徽音垂着眼跟肉串较劲,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龇牙咧嘴的生动表情,却丝毫没有觉得难看,反而觉得很可爱?
颜娘不知道两人间的别扭,坐在徽音身後轻咳提醒她出声。
徽音沉默良久,终是擡头询问:“少将军,用饭了吗?”
裴彧面色冷淡:“尚未。”
“那一同用些吧。”徽音望着裴彧,目光平静。
裴彧轻轻颚首,在徽音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前,跽坐在徽音对面。
颜娘见状起身,迈着小步去了旁屋,取来一对干净的碗筷放在裴彧面前,她略微迟疑了一刻,还是转身离去,轻轻掩上院门。
小院中只剩徽音和裴彧,一时静默无言。徽音拿过裴彧的漆碗,替他盛了一碗温热的排骨汤,睫毛轻颤:”莲藕排骨汤,荆楚特色。”
她将漆碗放在裴彧面前,挺直背脊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裴彧拿起银喝汤,他礼仪很好,吃香也很斯文。
徽音吃的差不多了,她视线放空,眼神虚虚落在裴彧肩侧。想起刚到裴府的时候,她还不熟悉裴彧的性格,在他面前总是时刻紧绷着,不敢放肆,深怕他不喜。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变得越来越不怕裴彧,甚至敢和他吵架甩脸子了?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有茧痕的粗糙感,徽音回神过来,微微侧头,发觉裴彧正擡手摸着她的脸,手指微动,动作温柔的轻轻擦拭她的嘴角。
他面上表情未变,依旧是那副冷脸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令徽音心神一颤,”脸,脏了。”
徽音呆呆的望着他,心里头浮起一个极为不可能的想法,“你……”
徽音话还没说完,就被闯进来的裴衍打断,裴衍穿着一身短襦袍子,脚踩小皮靴,腰间挎着长刀,他嗓门极大:“阿兄,带我去苑林马场,我要去骑汗血宝马!”
裴彧在裴衍出声那刻就收回手,指节轻叩案几,瞳色深不见底的望着裴衍,“你不会敲门?”
裴衍迷茫的看看阿兄,又看看阿兄对面的徽音,才发觉不妥。阿兄现在和徽音住在一起,他不能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
“我下次一定注意。”裴衍後退两步,在木门上轻轻敲击。
裴彧放下箸,起身带着裴衍走出院门,徽音听见两兄弟的交谈。
裴衍:“听说汗血宝马跑起来流的汗和血一样,是不是真的啊?”
裴衍:“阿兄,我们现在就过去看好不好?”
裴衍:“我真的很想看,求你了,阿兄!”
裴彧似是被烦的不行,一掌推开裴衍凑上来的脑袋,懒洋洋道:“等我给我阿母请完安。”
两兄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出,徽音低头笑出声,裴衍一遇上裴彧就好像摇着尾巴的小狗。
裴彧面上对裴衍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内里却很关心幼弟,满足他想要的一切。
她有一次遇见裴彧深夜翻阅竹简,还以为他在看研读兵书,後来才知道,他是在翻看裴衍在太学里的文章,偷偷关心他的学业。
徽音起身回屋,坐在铜镜前照着脸颊,她鬼使神差的擡手覆在裴彧触摸过的地方,想起他那时幽深的眼神。
颜娘在外吆喝阿蘅收拾案几的声音打断她的动作,徽音心中一跳,连忙撤手低头整理裙摆,方才被裴衍打断了,她没来及得问出口,裴彧是对她动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