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鹤为咚地倒回床上,捂着脑袋耍赖道:“师父别念了,我头疼,被你骂病了回头忙活的还是你!”
云起笑了:“你还真不要脸。”
煎药的侍从敲了门,云起伸手去拽他被子。
“行了行了,你爱咋样咋样,反正上了你这条贼船,我也光着屁股蛋呢。”
屈鹤为露出双眼睛,很少笑得眼睛紧紧眯着,弧度再弯都嫌不够——
“你也耍流氓。”
云起翻了个白眼:“差不多得了,比不上你把晏长史的心上人买回来的流氓。你再玩下去,小孩真要恨上你了。”
屈鹤为沉默片刻,答:“不差他一个。”
“毕竟,你不懂得,和小孩较劲真挺好玩的。”
云起推药碗给他:“变态,喝药治治。”
毋庸置疑,晏熔金对他的恨根深蒂固。
从他井州所为就大感震撼,经历了苍无洁一事,更是势同水火,每看他一眼都在飞刀子。
至此又听说了他奏杀边疆顶梁柱的事情,还不知要咬碎几排牙。
所以屈鹤为下朝回来,在书房看到晏熔金的时候并不意外。
然而晏熔金瞧他的眼神很奇怪。
博物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一时落脚都没地方。
暗间的门开着,两排避火图莹莹发着微光。
屈鹤为隔着倒坍的杂乱,不赞同地摇头:“别蹲在里头,丞相府有钱,东西都随你撒气。但是大夫不多,你要是磕了碰了,严重些就等死吧。”
出乎意料地,少年没有立即刺他。
他如屈鹤为的愿,托着甚麽缓缓站起,如同战墟中最後一个高举旌旗的兵卒。
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屈鹤为笑容一僵,身体躲避着後仰,几乎是个想逃的姿势。
然而晏熔金不可能放过他。
“你知道吗,我一闭眼,就总回到恩济堂枯坐悼念。。。。。。”
他捧着那件烧了一半的金丝勾莲黑大氅,跨过废墟,一步步逼近他。
上头的毛领还隐隐透着糊呛的滋味。
“好像拐上吱呀的楼梯,你还在阁楼上小睡,我推开门进去,你就在这儿,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
“老师,你怎麽不敢睁眼看我?”
屈鹤为那只受了刀伤与烧伤的左臂,被他使力拢入大氅,一齐合入他的怀中。
屈鹤为想说些什麽,然而对上那双出奇愤怒与哀伤的眼睛,他就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晏熔金静静抱了他一会,开始努力将烧去一只袖子丶小片背部的大氅穿上他身,然而那几乎只是块废布了,总是滑落。
几次三番,晏熔金的手也垂下了,实际上,除却他的眼睛,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异常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
然而屈鹤为却感受到了预料之外的恐惧。
他感到属于苍无洁的那份信赖。。。。。。与幸福,或许正在飞速退离他。
他本想狡辩,说不过是死囚的一件物什,如何能断言自己与苍无洁是一人。
然而他望着里头两排避火图,猜到大约更多“苍无洁”的信件丶痕迹,都被他瞧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