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漱口净手,招来中?贵人,将一卷黄布递给?她。
是?一份诏书。
上头的内容她原已知晓,华采洒洒,千字洋洋,赞皇后?出身高贵,人品贵重,举止为世?人榜样云云,最后?乃是?允许皇后?庙服临朝、垂帘听政,此一句方为全?旨核心。
但上回看到?时?是?在十余日前,尚书台审核不过,退回,明?烨拿来给?她看。
和她说,“皇后?要努力?啊,朕也会?继续的。”
于是?有了她生辰宴的一盏酒。
于是?有了他?再次下召尚书台。
于是?有了此刻一模一样的内容,又完全?不同的性质。实乃黄帛之上多了两处痕迹,一方尚书台印、一方天子玺印。
“我朝逢五逢十的朝会?,今日是?十一月廿二,皇后?的冕服月底可成,如此腊月初五,朕携你同上未央宫前殿论政。”
明?烨来到?江瞻云身前,也不需她起身,只按了按她臂膀,“礼尚往来,非一次结束,该来来往往才热闹。”
皇后?一手握着那黄帛旨意,一手玉指纤纤轻拍天子握肩的手背,扬起一张胭脂重扫、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美丽脸庞,眼尾上扬,长眉入鬓,嘴角笑意绽得极盛,“阿兄既然病了,妾自当送汤赐药以关?怀。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容妾亲自洗手作羹汤,再派人送入他?府里?,喂入他?口中?,将他?好生照顾。”
“皇后?果真聪慧又贤德。”
“所以,今晚陛下留下吗?”
明?烨的笑在这会?僵了僵,“莫急,你的身子总要慢慢调理。”
皇后?温顺颔首,起身跪安,“如此妾恭送陛下。”
明?烨走后?,四下宫人散去,桑桑赶忙扶起江瞻云,握上她凉湿的掌心,“殿下莫忧,薛大人那样聪明?,不可能听不懂宴上您的暗示。明?日婢子去看他?,纵有内侍监在,但一定会?提醒好他?的。他?如何,我会?回来清楚告诉您。您千万别急。”
十八日赐给?他?的那盏酒,四日来,江瞻云没有睡稳一个?觉,用好一顿膳。
至今日从明?烨口中?闻他?唤病吐血,她几乎连掩饰都不会?了。然而明?明?这样担心,想知晓他?真实状况,穆桑却见她抚鬓理衣,紧紧捏着那卷黄帛,背脊如竹往内寝走去。
她一路随着,终得她附耳低语,许久问,“记下了吗?”
穆桑颔首。
她露出一个?笑,“所以明?日出去,你不必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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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周四,而且下一章会比较长,所以周五再见啦。这章依旧有红包!
夜里又开始落雪,朔风扑在瓦檐,回荡在庭院中。长廊下的宫灯摇曳不止,灯火明灭不歇。
平旦时分,天依旧黑蒙蒙一片。今晚林悦守夜,穆桑提着灯笼从?屋中出来,往椒房殿内寝走去。
“殿下今晚睡得好吗?”
“下半夜嫌屋中地笼烧得热,喝了一盏水。”
“我去瞧瞧她?。”
穆桑把灯笼递给?林悦,入内脱了鞋,着袜走在厚厚的氍毹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至榻前将已经在外殿熏炉前烤过的手?又搓了搓,才轻轻掀开帘帐。见得女郎睡得很?安稳,锦被盖得严实,手?足皆藏褥中,就露出一个头,面目祥宁,睡颜恬静。
“殿下。”穆桑轻叹了声,开口唤她?。
“大胆!”女郎睁开双眼,“扰孤安眠,孤要治你的罪。”
“您若睡熟了,哪有这般规矩的。”桑桑这回不怕江瞻云,笑着在她?榻畔坐下,“不是被子压在身下,半身冰凉;便是横在腰间,足在被外;冬日还好些,夏日里薄衾直接都滑落在地,半寸不着身上。”
桑桑顿了顿,“今夜又没?睡好吧?”
“今夜睡着了,当真是被热醒的,饮了盏茶后方散了睡意。”江瞻云的手?从?被褥中伸出来,捏了捏侍女的面庞,“你呢,如何?醒得这般早?”
桑桑大着胆子,头一回在江瞻云抚慰她?的时候反手?握住了停在她?鬓边的那只手?,捧下来再添一只手?护着,用两?手?拢在掌心,“五年了,自?从?殿下救下奴婢后,奴婢就从?未与您分开过。”
“奴婢晓得殿下谋略过人,但、但实在不放心留您一人在此?,虽说还有林悦在,但她?到底是薛大人的人,没?有近身服侍过您。奴婢想……”穆桑后头话尚在口中不敢言,只两?手?拢得更紧。
江瞻云看着她?,坐起身来。
穆桑便很?快松手?捧了靠枕垫在她?身后,又帮她?将被子掖至胸膛塞实,转身灌了手?炉送来。略一想,再倒一盏水,试过水温方奉上,“殿下用一些。”
江瞻云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冲她?莞尔。待她?回身不再坐下,只咬着唇瓣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江瞻云遂拍了拍榻沿,将手?伸给?她?。
于?是,桑桑搭上她?掌心坐下。
“你乃太尉之女,原可比肩宗室女,不必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即便于?孤面前,称句‘臣女’便罢,‘奴婢’二字多来委屈你了。”
“侍奉殿下,奴婢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你不委屈’和‘你本不必’乃两?回事”。江瞻云松开她?的手?,反过来搭在她?掌心,以目示意她?将另一只手?同方才一般拢上来,“孤给?你个做‘臣女’的机会。说说吧,你想甚?”
桑桑环顾四下,压声道,“臣女想助殿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