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接过香水瓶,凑到鼻尖闻了闻,立刻眉开眼笑,忘了自己的“角色”,拍手道:“好香!那我就原谅你啦!”
一旁的宁姐儿看得认真,曦曦随即让她演练“太后宫中遇女官诘问”。曦曦扮演李姑姑,故意问道:“宁姑娘,方才太后诵经时,你为何频频侧目?莫不是觉得太后礼佛之事无趣?”
宁姐儿深吸一口气,想起手册中的“避祸口诀”,从容回道:“李姑姑误会了。臣女是见太后诵经时神情肃穆,心生敬佩,又怕自己姿态不当惊扰太后,故而悄悄调整坐姿,绝非有意侧目。姑姑若觉得臣女有不妥之处,还请指点,臣女定当改过。”她语气恭敬,不卑不亢,完全符合太后宫的应对规范。
几轮演练下来,婉儿渐渐褪去了紧张,应对越从容;宁姐儿则更加沉稳,话术也越得体。闹闹虽时常“出戏”,用稚语逗得众人笑,却也让演练多了几分真实感——宫廷中本就不乏突如其来的任性与刁难。
墨兰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曦曦的手册条理清晰,闹闹的加入添了几分实景感,女儿们在这样的演练中,不仅记住了规矩,更学会了灵活应对。她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婉儿的头:“这样练下来,母亲就放心多了。”
夕阳西下,院子里的笑声与演练声渐渐平息。宁姐儿和婉儿拿着“宫廷生存手册”,反复翻看记忆;闹闹则缠着曦曦,还要再“玩”一轮。而墨兰和苏氏站在一旁,看着这和睦而坚韧的一幕,心中的忧虑虽未完全散去,却多了几分底气——有这样的姐妹同心、姐弟相帮,有这样细致的准备,女儿们在宫中,或许真能平安顺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夜色如墨,浸润着永昌侯府的每个角落。婉儿的闺房里,只点着一盏羊角灯,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室内,将绣着兰草纹样的屏风映出悠长而脆弱的影子,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却压不住那份即将分离的沉重心绪。
墨兰坐在婉儿的拔步床边,将小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手臂力道适中地环着她的肩背,像幼时哄她入睡那样,轻轻拍打着。婉儿已经哭过一场,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此刻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依旧时不时抽噎一下,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小脸上泪痕未干,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着那枚陛下亲赐的赤金长命锁,冰凉沉重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时刻提醒着她即将踏入的那个陌生而威严的世界。
“母亲……”婉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细弱得像风中摇曳的蛛丝,“我……我愿意去宫里,好好当安乐公主的伴读,我会很乖,很听话,按时练字、陪公主读书,绝不惹麻烦……可是……”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墨兰,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恐惧,像迷路的小鹿般无助,“我……我不想嫁人,尤其不想……不想嫁给五皇子……”
她年纪虽小,却并非全然懵懂。陛下赐下金锁时的郑重,祖母和母亲脸上凝重的神色,府里下人们私下里隐约的议论,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宫廷图谱,都让她模糊地意识到,这次进宫,绝不仅仅是“陪伴公主读书”那么简单。那枚金锁,锁住的或许是她无法自主的未来。
墨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知道女儿的恐惧从何而来。梁晗的“失踪”让侯府蒙上阴影,这些日子府里的低气压,早已让这个本就胆小敏感的孩子对“离开家”、“进入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庞大世界”充满了本能的抗拒,更何况还可能牵扯到遥不可及的皇子,卷入她无法理解的政治联姻。
她轻轻抬手,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婉儿脸上的泪痕,指尖触到女儿微凉的皮肤,心中愈酸涩。深吸一口气,她压下翻涌的情绪,决定换一种方式开导——她不能再用过去林噙霜那套纯粹功利主义的说辞,那只会让本就恐惧的婉儿更加崩溃。
“婉儿,你听母亲说。”墨兰的声音放得极其柔和,仿佛在讲一个遥远而温柔的故事,语缓慢,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这世间的女子,命运各有不同。若能嫁得高门显贵,固然能享尽荣华富贵,却也有诸多身不由己。但……也有一样好处,是寻常人家女儿难以企及的。”
婉儿睁着泪眼,茫然地看着母亲,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泪珠又顺着脸颊滚落。
“那便是‘势’。”墨兰缓缓道,指尖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顶,“你若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便有了几分‘说不’的底气,有了庇护你想庇护之人的能力。你想想,若你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有了足够的身份和体面,你在宫里,是不是就能更好地照应你宁姐姐?是不是……也能让父亲、母亲,让整个梁家,多一分安稳?”
她刻意避开了“嫁人”的功利性,将这份可能的“高嫁”,悄然置换成了对家人的责任与庇护。这对重感情、心思细腻的婉儿来说,显然比单纯的富贵荣华更有触动。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绣墩上的宁姐儿,此刻也放下了手中正在缝制的平安符,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婉儿另一只冰凉的手。她的眼神比婉儿坚毅许多,经过这些时日的教导和心理准备,她已经初步有了“长姐”的担当,掌心的温度沉稳而可靠。
“婉儿,别怕。”宁姐儿的语气平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母亲说得对。而且,你不是一个人进宫。太后宫里离玉贵妃的宫殿不算远,只要得空,我们总能找到机会见面。有姐姐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宫里规矩是大,但我们姐妹同心,互相照应着,慢慢学、慢慢适应,总能熬过去的。”
姐妹连心,宁姐儿的承诺比任何华丽的安慰都更能让婉儿感到依靠。她反手握紧姐姐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丝依赖,泪水又涌了上来,但这一次,除了纯粹的害怕,似乎还多了一点模糊的勇气——她不是孤身一人。
墨兰看着两个紧紧相依的女儿,心中酸涩与欣慰交织。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随即俯下身,用只有母女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婉儿附耳道:
“婉儿,母亲再教你一个法子,能护你周全。”
婉儿和宁姐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眼中满是好奇与期盼。
墨兰的目光清澈而冷静,透着一种历经世事后洞悉人心与规则的智慧,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用气音说道:“进宫之后,在安乐公主面前,你自然要恭顺勤勉,做好伴读的本分,该机灵时机灵,该沉静时沉静。但在玉贵妃娘娘面前,甚至……若有机会在五皇子面前,你可以……适当地,装得再柔弱一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装?”婉儿不解地皱起眉头,小小的脸上满是困惑,她向来实诚,不懂何为“装”。
“对,是‘装’,但也不算全然的装。”墨兰轻轻点头,耐心解释,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不必刻意去做什么,只需将你本就胆小的性子,稍稍放大些就好。比如,天气稍有变化就容易咳嗽几声,读书久了便揉一揉眉心,露出精神不济的样子,听闻些许动静就下意识地瑟缩一下……总之一切无伤大雅、却又让人觉得你身子骨不甚强健、心性过于脆弱的迹象,都可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她看着婉儿懵懂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玉贵妃娘娘何等尊贵精明?她为五皇子择选正妃,要考虑的必定是家世清白、品性端方、身体健康,以及……是否能担当起未来王妃乃至太子妃的责任,能否主持中馈、绵延子嗣、辅佐夫君。一个风吹就倒、心思细腻过度的病弱美人,或许能得一时的怜爱,但绝不是她心中主持家事、辅佐皇子的上佳人选。”
宁姐儿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深深点了点头,对妹妹轻声补充道:“母亲说得在理。你本就胆小娇弱,只需保持本性的七八分,再稍稍收敛几分强韧,便足以让人觉得你过于娇弱,不堪大任。这并非欺瞒,只是……不过分彰显自己的能力罢了。”
婉儿呆呆地听着,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消化母亲和姐姐的话。她好像有些明白了,母亲和姐姐不是在教她使坏,不是让她去骗人,而是在这无法抗拒的命运洪流中,教她如何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弱点”,作为一层薄薄的铠甲,去规避那最让她恐惧的可能——成为一枚任人摆布、无法自主的政治联姻棋子。
“我……我试试……”婉儿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但眼神中那纯粹的、毫无头绪的恐惧,似乎被一种茫然的思索取代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小手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了,只是这一次,握住的不再是冰冷的金锁,而是姐姐温暖的手。
墨兰心中一软,再次紧紧搂住两个女儿,将她们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头,感受着她们温热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烛火偶尔噼啪作响,映照着母女三人紧紧相依的身影,在屏风上投下温馨却又带着几分悲壮的剪影。
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是无奈之下的险招。后宫之中,眼线众多,玉贵妃更是精明过人,心思缜密,装病弱能否骗过她?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让婉儿被人看轻,甚至成为他人欺负的对象?这些都是未知的风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此刻,她能给这个胆小怯懦的女儿的,也只有这一点点看似消极、实则蕴含着以柔克刚智慧的自保之道了。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记住,”墨兰将脸颊贴在女儿们的顶,声音轻柔却坚定,在她们耳边轻轻说出最后的嘱托,“无论何时,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这个家。母亲和姐姐,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句话,或许是对女儿的嘱托,也是对她自己过往人生的一种总结与修正。曾经的她,依附他人,机关算尽,却始终活得小心翼翼;如今的她,只想让女儿们能在这波诡云谲的命运中,守住自己,活得安稳。
夜色更深了,羊角灯的光晕依旧温柔,闺房里一片寂静,只有母女三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在这寂静的夜里,散着坚韧而温暖的光芒。
清晨的永昌侯府,薄雾尚未散尽,正厅旁的议事花厅已透着一股异于往日的肃静。楠木长案被擦拭得锃亮,一摞摞泛黄的账册、系着红绳的对牌、沉甸甸的铜钥匙,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泛着经年累月沉淀的厚重感。下垂手立着府中各处管事妈妈与内外院管事,约莫十几人,个个低眉顺眼,袖口规整地敛着,却有几道不着痕迹的眼风,悄悄扫向主位上那位年轻的身影——苏氏的儿媳,刚接手管家事的娴姐儿。
娴姐儿身着豆青色缠枝莲纹褙子,领口袖口滚着细窄的银边,既不失当家奶奶的体面,又不显得张扬。髻梳得一丝不苟,仅插着一支素银缠枝簪,耳坠是小巧的珍珠,衬得她眉眼愈清秀。她端坐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竭力维持着平静的面容,只有藏在广袖中的双手,掌心早已沁出一片湿滑的冷汗,指尖微微蜷缩着,按捺着心底的慌乱。面前摊开的素笺上,是她昨夜挑灯抄录的庶务清单:各房份例放、厨房采买审核、花园草木修剪、下人排班轮值……密密麻麻的字迹,琐碎得让她头皮麻。
“开始吧。”她清了清有些干的喉咙,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最先上前的是管采买的秦妈妈,她年近五十,脸上堆着惯有的谄媚笑容,递上一本蓝布封皮的采买单子,口齿伶俐地报着:“回奶奶话,今日需采买新鲜江鱼二十尾,时蔬瓜果各两筐,上等霜炭五百斤,还有各房所需的皂角、香粉、针线等物,清单上都写得明白,请奶奶过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娴姐儿接过单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飞回想苏氏昨夜紧急教授的要点——市价几何,何种时节何物最宜,各房份例定数如何,哪些采买项最易藏猫腻。她的目光落在“羊肉”一项上,笔尖轻轻点了点:“秦妈妈,这羊肉的价格,似乎比上月涨了一成半?如今刚入秋,并非严冬需求旺盛之时,为何涨幅如此之大?”
秦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奶奶竟如此细心,忙躬身赔笑道:“回奶奶话,因着北边近来路不太平,好些羊贩子绕了远路,运输成本涨了些,市价自然就高了。”
“路不太平是上月便有的事,上月采买价却只涨了半成。”娴姐儿抬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语气并未疾言厉色,只淡淡陈述,“你去问问常供的李家、王家庄子,按上月旧例价,再加半成辛苦钱,想必他们也愿意做这笔生意。若他们不肯,再寻别家问问不迟。府中虽不缺这点用度,但该省的也不可浪费,凡事需得有个章法。”
她记着苏氏的叮嘱,采买一道油水最厚,初次交手,不必深究过往,点到为止即可,关键是表明自己并非糊涂可欺。秦妈妈脸上的谄媚褪去几分,换上一丝敬畏,低头应道:“是,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接着是管车马的李管事,回禀马匹钉掌、车辆检修的事宜;管花草的申妈妈请示,是否要将后院的几株牡丹移植到前院花坛;管下人房的张妈妈则来报备,有两个小丫鬟犯了错,请求落……娴姐儿初时应答还有些滞涩,不时要翻看手边的旧例笔记,或低声询问身后苏氏留给她帮忙的老成丫鬟青禾。但渐渐地,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顺着规矩条理,一条条处理下来,虽无惊艳之举,却也中规中矩,没出什么纰漏。偶尔提出的一两个问题,也恰好问到了关键处,让底下那些原本想试探的管事们,都暗自收敛了心思,不敢再小觑。
一个上午过去,当娴姐儿终于放下笔,说“今日事务便先到这里,各位管事各司其职,有异常及时来报”时,看着管事们恭敬退下的背影,她才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微微浸湿,贴在身上冰凉。她独自坐在空下来的花厅里,看着案上处理完毕的单据,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一点亮晶晶的微光——原来,她也能做得来。
喜欢我是盛墨兰的四女儿请大家收藏:dududu我是盛墨兰的四女儿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