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父苦笑:“不怪你这态度,是我家办事不地道,可烦请你理解,她经历十年噩梦,实在不愿回想。”
“谁还不是个受害者了?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没实现征询过孩子的意见啊!到底是一个成年人无辜,还是一个孩子无辜?要不是她当年愚蠢轻信,阿月至于摊上这种父母吗?我们是主动凑上去吗?还不是你们家不干人事!”王琅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来北京小半年了也没找上门,还不是你的好大儿作妖!”
方父苦笑,连连摆出下压的手势,示意他消消火,又举起酒瓶,有赔罪之意。
王琅翻着白眼,心里明白自己的话有失偏颇,不能苛责一个被拐卖的受害者,可自家人自家疼。顾思月的心结在生母不认她上,本来已经调节好了,没人来戳破,虚假的和平也是和平。她们母女本来可以互不打扰!
“是,是,我这不是来赔罪了吗?我都清楚,都明白,都怪我没教好孩子。这里有五十万,当做孩子母亲这些年没有尽到母职的补偿。”方父姿态极低,双手把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密码是顾小姐的生日。”
“搁这儿侮辱谁呢?”王琅翻白眼,“还是那句话,尊重老人遗愿,走之前愿意她来送,她最后来看一眼,报答生恩。要是不愿意,拉倒。”
王琅抓起桌上啤酒一饮而尽,问服务员多少钱,只扫码付了自己那份,扬长而去。
方家大哥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看着,等父亲回来才问,“怎么样?”
方父把事情说了,叹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也长个教训。”
方家大哥拿着那张银行卡,不解:“五十万不少了,他能替顾思月做主?”
“傻儿子,他们青梅竹马,相互扶持十几年,感情之深不是外人可以想象的。”方父察觉到,自己的儿子,很看轻感情。
“我是说五十万不少了,咱家又没啥要求,白拿的。”方家大哥的意思是,不拿白不拿。
“顾思月才上大一,就能一条广告报价几万,我们要是能出五千万,值得她卑躬屈膝,五十万而已,还不配她俯首。做事从来对人不对事,他们年轻气盛,小小年纪考入顶级学府,正是自尊心爆棚的时候,激将比请将容易。你也学着些。”方父趁机教育儿子,大儿子以后是要接他班的,待人接物却不如孤儿院走出的孩子妥帖。
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老话果然有道理。
王琅回去把事情说了,顾思月只过过耳朵,心安理得把事情交给王琅处理,她觉得,这辈子不会和方家、卿月有任何交集。
“这事儿和茉姐说一声,免得她担心。”顾思月叮嘱一句,她不想亲自说,一并让王琅代劳吧。
“行,她中午打电话听出你语气不对,已经问过我了。”
顾思月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情绪一点儿小波动她都记在心上。”
“有个事情,我和你说一声,心里有个数。我上的不是警校吗?总要以身作则。全国“打拐”DNA数据库今年5月全国联网,我是孤儿,学校建议我登记自己的DNA。辅导员建议过一回,院长碰到我又建议了一回,推脱不过,总要登记的。”王琅心情郁郁,有许家、方家在前,有自己的记忆打底,再蹦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稀奇。
现在只盼着自己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了,就算在也没有找自己的心思,就让一切都随风散去吧。如同顾思月的事情,大家不见面不接触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顾思月真正能感同身受,她走过去,挨着王琅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手轻轻盖住他的手背。
她们孤儿院的孩子,心里总有一个问题,我来自哪里?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吗?寻根寻祖,听起来土气,父母双全的人甚至不理解,不知道就不知道呗,不影响日常生活,该吃吃、该喝喝的。
可是,心里那股气就是不顺,别人生下来就知道父母是谁,我们却要历经千辛万苦,等待老天审判,而结果,往往是坏的。
不找不甘心,找了,就必须咽下苦果。
两人如同受伤的小兽依偎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他们都在心里默默地说:“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方家这样,互不打扰,已经是理想状态,还有许家那样的狗皮膏药,缠上就甩不掉。许家酒店生意一落千丈,自来做生意的就没有全用自家本金的,银行贷款、民间融资、朋友拆借搭桥,资金链一旦断了,一切都玩完。
许家的庄园被查实提供不正当服务,已经关停;各地酒店不停传来停业整顿的消息,马场也卖出去抵债了。
自古买涨不买跌,许家即便有些家底,也经不住如此疯狂挤兑。
许太太凭借“女人的直觉”,找上魏鹤:“我们即便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啊!”
第115章
许太太出其不意冲出来哭闹,倒是让她堵了个正着。
魏鹤看着停下脚步的同学,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的幅度:“哦,这回又想栽赃我什么?老陆,帮忙录个像。”
旁边同学立刻答应,手机端端正正对着她。
许太太以为魏鹤这样的年轻人脸皮薄,看他全然不管不顾的样子,自己却迟疑起来。她做了几十年的富家小姐,又做了几十年的富太太,实在没有豁出去的勇气。
许太太语带哭腔:“我,我有事找你,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不用,事无不可对人言,现在好歹有人证,去个陌生地方,你又哭又闹,不清楚情况的人肯定道德绑架。”
许太太反手擦干脸上泪水,连忙道:“是我失态了,借一步说话。”
看魏鹤要去,老陆拦住他,把自己的手机塞过去,防范意味不言而喻。
许太太脸皮通红,魏鹤拍拍老陆肩膀,把手机还给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到教学楼旁边的树荫下,许太太已经整理好思绪,“魏鹤,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只是想认回自己的孩子。许家对你没有养恩,也有生恩,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把名下股份全部转给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许太太,你们一家子挺像的,总爱假设我觊觎许家那三瓜两枣。我再重申一遍,我魏鹤,和许家没有关系。我这样被国家养大的孩子,十年之后,只需要在科研上有些许成就,就可以上新闻联播立为典型的,如果能立点功劳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必须有我姓名。知道我所在的孤儿院,前后几任院长仕途得意吗?”魏鹤嘲讽:“接许家的烂摊子,我图什么?”
“酒店出事,是不是你做的?除了你,没有人这么恨许家?”许太太问起另一个问题。之前拴着月亮说不清,磨破嘴皮子他们都不相信魏鹤对许家财富不感兴趣。如今把利弊明明白白说出来,她就能理解了。但她只关系自己想知道的,不在意魏鹤的想法。
“对对对,都是我。我手眼通天,专门给你家后厨送僵尸肉;我未雨绸缪,三年前就指使你家酒店经理借酒装疯;我可厉害了,我还安排贩毒团伙专门找你家酒店当窝点呢!”三重肯定表示否定,这点只有中文能做到。
许太太一噎,她也认为魏鹤没有这种能力,但许家近期真的只和魏鹤有矛盾:“你是许家的孩子,如果你愿意回……”
“许太太,妄想症是病,我和你没有关系,不要造谣。”魏鹤平静望着她:“上次造谣我的,退学了。”
许太太想起许然诺,他刚满十八岁,就以解开魏鹤心结为由,办理了解除领养关系手续。如今许家极有可能破产,即便破产,也清算不到许然诺了。
许太太不明白,自己富贵悠闲的生活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儿子不是亲生的,亲生的冷酷无情不肯相认,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魏鹤,魏鹤,我,你,你真的不愿意认我这个妈妈吗?我们做过亲子鉴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