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快点写下来呀。”杨文英忍不住站起身催促。杨继宗一手轻压在那泛黄粗糙的纸张上,一手提笔沾墨,认真思索片刻后,先将制纸的方法写下来。至于造墨?杨继宗写完制纸的方法后,屏息凝神片刻稍稍往后退,避开挤在他身前的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不写了?”沈瑶被纸张上那一行行通俗易懂的文字所折服,转头询问。杨文英的字若如冬日梅花娟秀带着傲骨,那杨继宗的字就如活体印刷刻上去般。“造墨的法子,我有些记不大清了,等过些日子我若想起来再告诉你们。”杨继宗脖颈后仰与眼前人四目相对,面上端的一片真诚。此时杨文英正仔细吹干账簿上的墨迹,生怕制纸的法子被弄花,根本没发现她哥哥又出息一回。沈瑶心里其实也有些怀疑杨继宗所言真假,但又听他开口说这制纸的法子需要她们多次尝试,制出来的纸张连书肆里卖得最差的草纸恐都比不上时。她那点怀疑就彻底消失了。杨继宗并不知晓,他为了能创造与她再次相见的机会,被沈瑶冠上一顶“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帽子。读书人是金贵,但空有理论,没有实操也不行啊。杨继宗读懂了沈瑶的眼神,想张口解释,恰逢黄冬生来唤三人回屋。土屋内,杨继宗也穿上了那身暖和的靛青棉衣,于是将早早就备好的龙爪稷种子送给沈瑶一袋,低头望向她身穿的旧衣如鲠在喉。“你别多想,我们的棉衣马上也能做出来。”沈瑶怕他不信,扯了扯杨文英的袖子。里,这才有功夫看他:“哥哥,你们是靛青色的,我们是粉色的,婶子们是枣红的,咱们大家都有,,放心吧。”苗氏眼睛肿的如核桃,嗓音似旧比我们日日在家,冷了能围着灶炉取暖,所以。”棉衣很厚实,针脚缝得也密,连同众人关孤寂许久的心。只见他狭长的眼尾泛着一抹红,抬手便朝苗氏行晚辈礼致谢,又提醒众人若有可能尽快将黄松柏接回家。施压,刑教头恐怕不会轻易放人。沈瑶将带来的南瓜饼留下一半,冲着被差役带走的舅舅和杨继宗摆手道别。她相信,暂时的别离,很快他们就会再相见。苗氏领着孩子们离开采石场后,在路上几次回头看向身后的沈瑶,最终还是张不出口同她借银。“娘,再等等,月底我收了另一半的定金,就能将爹接回来了。”黄冬生挑着担子走在他娘身侧低声道。苗氏听了儿子的话只能将苦楚咽回肚里。等到了万河乡,苗氏亲眼见到那些破败的房屋和孤苦无依的老人时又狠狠哭了一通。王阿奶将沈瑶送来的南瓜饼子贴在锅里边烧热水边捂热,撕开一半递过去给苗氏:“别哭,日子会好起来的。”你瞧,咱们这几个原本要死的老人竟也熬到了冬日。不仅没饿死还有活干挣到了银钱。那当官的虽恶,但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然,好人不长命。沈瑶一行人离开万河乡抵家不久,采石场便出了事故。开采过半的山体突然在夜间崩塌,导致在周边采石的苦役避之不及,好些人被埋在坍塌的山体下方,生死不知。凛冽的寒风伴随着遍地苦役的哀嚎求救声。刑放在城墙上听到动静后,立刻带领手底下的兵卒赶来,一方面和差役一起扒开石头寻找活下来的人,一方面派人严防死守其他苦役趁乱逃跑。黄松柏浑身上下都被碎石和尘土掩埋,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口鼻里都是尘埃。陈有福给他喂了口水,搓着他的手脚,见他苏醒过来,忙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醒了就好,可有没有哪里不适?”黄松柏缓过神来,凹陷的眼眶青肿一片,额角也破了个口子直往外渗血。陈有福忙喊来村里人去扒草木灰来给黄松柏止血。待黄松柏意识彻底清醒从陈有福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他惊得手脚冰凉,后知后觉问道:“子、咳、子安呢?”陈有福布满尘土的面上淌下两行清泪:“石头滚下来的时候,大伙都慌了神,杨兄弟他肯定会没事的,刑教头正派人——”话没说完,就见黄松柏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那坍塌的山体奔去。“麦子,麦子你在哪里啊?”狗蛋坐在地上大哭,戴着手套的十指已然渗出殷红的血迹,可他还是没有从乱石堆里找到自己的小伙伴。黄松柏听着周围的哭声,一路跌跌撞撞不顾差役的怒骂与鞭笞,拔腿就往崩塌的山脚下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