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她轻哼一声,将眼前供桌上的香炉小心捧了下来,放到角落处存放。“今日就借您这宝地一用!”
说罢,她不再犹豫,伸手猛地一掀,面前的桌子被轻而易举地掀翻,瓜果滚落一地。她专挑那些动静大,却不易真正损坏厚重器物下手。
只听祠堂内“哐当”、“哗啦”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原本庄严肃穆的祠堂,已是一片狼藉,如同遭了劫匪。
祠堂外的丫鬟婆子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中顿感不妙,互相使了个眼色,也顾不得太多规矩,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烛火摇曳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们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案桌横倒在地上,瓜果更是歪七扭八,蒲团不知道被踹到哪里去了,地上还有几道未干的水渍。万幸牌位还都好好的,没有被殃及到。
而本应跪在蒲团上思过的三奶奶,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不好了,三奶奶不见了!”惊呼声瞬间打破了宁静,仆役们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裴府一处僻静的侧门旁。
裴知鹤一手牵着两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正凝神望着府内方向。夜色中,他听到由远及近的轻盈脚步声,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果然,下一刻,严令蘅的身影便如一只挣脱了牢笼的灵雀,从廊柱后轻盈地闪出,快步来到他面前。
她发髻微松,脸颊因奔跑带着一丝红晕,一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恶作剧得逞后的兴奋。
“快走!”她语速轻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一把从裴知鹤手中接过缰绳,脚踩马镫,一个漂亮的翻身便稳坐鞍上,勒紧缰绳,马儿发出一声轻嘶。
裴知鹤看着她这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在祠堂反省的乖觉,这分明是刚捅了马蜂窝,正急着逃离现场的架势,知晓她必然出了重手。
但他甚至连一句“祠堂怎么了”都不过问,只是无奈低笑一声,应道:“好。”
话音未落,他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去将军府。”严令蘅一抖缰绳,低喝一声。
“驾!”
两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夜风迎面扑来,带着自由的气息,吹散了相府高墙内的压抑与沉闷。
严令蘅回头望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灯火通明的府邸,笑声清脆地融入风里——
作者有话说:本来之前说好要恢复更新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这几天我吃了三场席。一场结婚的,一场孩子过十周岁,还有一场葬礼。
虽然不是至亲,但关系也很近,所以我从头到尾都去了,从去世到出殡,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参加一场葬礼。之前上学,哪怕再亲的人去世了,也只请假一天,然后匆匆赶回去。而现在完整的一次,感慨蛮多的。
去殡仪馆那天,大厅里面的屏幕上写着火化者的年龄,有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死亡真的很残酷。
第75章075化险为夷科举。
裴鸿儒闻听祠堂被砸,儿子儿媳双双不见的消息,惊怒交加,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他强压着滔天怒火,立刻唤来心腹侍卫长,厉声下令:“速带一队精骑,往将军府方向追。务必在他们踏入严家大门之前,将人给我截回来!”
侍卫长领命,却迟疑一瞬,低声问道:“相爷,若三爷和三奶奶脚程快,已进了严府,又当如何?”
裴鸿儒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了死结,沉默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若真让他们进了严家,那便不必再追,立刻撤回!”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却又无比清醒的权衡:“严铁山刚刚凯旋,圣眷正隆,风头无两。在他府门前动武要人,无异于授人以柄,自取其辱!此事容后再议。”
在绝对的军功和帝心面前,即便是他这位宰相,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是,属下明白。”侍卫长心领神会,立刻点齐一队精干护卫,翻身上马,朝着将军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中,马蹄声急促如擂鼓。
裴府侍卫们一路策马狂奔,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却始终未见那对逃亡夫妻的身影。一直追到威严赫赫的将军府门前,众人才勒紧缰绳,马蹄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只见将军府那对威武的石狮旁,小夫妻二人好整以暇地并肩而立,竟似专程在此等候一般。
严令蘅甚至还好心情地抬手,冲着为首的侍卫长挥了挥,脸上笑容明媚,宛如夜间盛放的优昙,带着几分戏谑的挑衅。
裴知鹤亦从容不迫,对着来人方向遥遥一揖,风度翩翩,却更衬得追兵们气势汹汹的架势有些滑稽可笑。
这看似轻松的招呼,却比任何严词斥责,更让侍卫长感到难堪和无力。他僵坐马上,进退维谷。
未等他做出反应,夫妻二人已相视一笑,转身迈上了将军府高高的台阶,步履从容地离开。
而就在那洞开的朱漆大门内,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正大马金刀地立于灯影之下,正是刚班师回朝、煞气未消的严老将军——严铁山!
他虎目圆睁,冷冷地扫过门前这一队裴府侍卫,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威慑。
那一声冷哼,仿佛带着沙场的血腥气,震得众侍卫心头一颤,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更无人敢上前半步。
侍卫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身影消失在门内,随后,将军府沉重的大门在他面前“哐当”一声,重重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他僵在原地,脸上青红交错,最终只能咬牙挥手,带着满腹的憋屈与无奈,悻悻然调转马头,回去复命。
严府门内,是安然无恙的夫妻俩;门外,是宰相府铩羽而归、徒劳无功的侍卫。这一夜的交锋,高下立判。
裴府祠堂被砸,严令蘅夫妻俩在严家庇护下,安然无恙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相府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与这惊天动地的事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府内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
原本最可能借此发难,大兴问罪之师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已于前一日被送出府,远赴京郊别院静养,音讯难通。
大房的主母陈岚及两位儿媳,本就是此次风波的同盟,自然三缄其口,甚至隐隐觉得快意。二房廖氏更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绝不掺和这滩浑水。
独留丞相裴鸿儒一人,在空荡肃穆的书房内,对着满架诗书,胸中怒火翻腾,却寻不到半个可以宣泄或商议的对象。
他真切地体会到何为“孤家寡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