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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潮涌孤岛（第1页）

“镇海”号在墨蓝的海面上划开一道白浪，猎猎海风撕扯着桅帆。东南信风渐强，船快了几分，可萧景珩立在舰桥，眺望那越来越清晰的海平线上隆起的黑影，心头却无半分快意，只有沉甸甸的铅块坠着。

“圣岛”在望。那并非想象中碧海环绕的仙山琼阁，而是一座笼罩在诡谲氛围下的巨岛。远观，中央是高耸入云、终年积雪的火山锥，山体黝黑，隐约可见暗红的熔岩流痕，在日光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山腰以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雨林，一直延伸到锯齿状的海岸。海岸线犬牙交错，礁盘密布，白色浪花在黑色的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更令人不安的是，岛屿上空凝聚着不散的铅灰色云团，低低压着林梢，云层缝隙间偶尔透出惨白的天光，映得海面一片死寂的幽蓝。

“将军，看那边！”了望哨的声音带着颤。

萧景珩举起单筒望远镜，循着方向望去。岛屿西侧，一处被当地人称为“鬼牙湾”的深水港外，赫然泊着三艘西式盖伦帆船！体型比之前交手的西班牙战舰略小，但帆索整齐，侧舷炮窗密布，桅杆上飘扬的旗帜——红底盾徽，缀有七座金色城堡——正是葡萄牙王国的旗帜！与先前交手的西班牙人并非一国，但觊觎之心，一般无二。

“葡萄牙人……”萧景珩放下望远镜，指尖冰凉。西番势力果真盘根错节，西班牙人在北，葡萄牙人已至南。他们在此出现，绝非偶然。“礁石”所言非虚，西番对“圣岛”及“星核”的渴望，远预估。

“礁石”挤到萧景珩身边，黝黑的脸庞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指着“鬼牙湾”方向急促地说着。通事翻译：“他说，那是‘苍白鬼’的‘大蟹船’，比之前来的更多、更凶。他们占据了‘鬼牙湾’，还在湾口修筑了木头堡垒（疑似炮台），不准任何船只靠近。‘星眸族’的渔舟都被驱赶甚至击沉了。”

“岛上情况如何？‘星眸族’和你们‘海民’部落现在何处？”萧景珩沉声问。

“礁石”连比划带说，通事艰难地转译：“‘星眸族’大部分退守到了岛中央的‘祭星崖’，那是他们的圣地，易守难攻。但‘裂岩’叛徒带着一部分族人，投靠了‘苍白鬼’，在‘鬼牙湾’附近帮他们做事。我们‘海民’的村子在岛东面的‘月牙湾’，比较隐蔽，但也被‘苍白鬼’的快船巡逻骚扰，不敢轻易出海。大祭司墨托和其他忠于传统的族人，还有我们部落的一些人，都被困在‘祭星崖’。‘裂岩’和‘苍白鬼’围住了那里，但一直攻不上去。大祭司让我带来的海图和信物，能指引我们从一条只有我们两族知道的隐秘水道，靠近‘祭星崖’下的一个隐蔽山洞，从那里可以攀上去。”

隐秘水道？萧景珩心中微动。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那条水道，我们的船能过去吗？”

“礁石”摇头，比划着：“不行，大船进不去，水浅，暗礁多，只有我们的独木舟和小筏子能走。而且……水道入口有‘海神的迷雾’（可能指特殊的洋流或水下地形产生的气泡、漩涡），外人很难找到，就算找到，没有我们的人带路，也会触礁。”

萧景珩沉吟。强攻“鬼牙湾”无疑是送死。唯一的希望，就是利用这条隐秘水道，潜入“祭星崖”，与被困的“星眸族”及“海民”汇合，里应外合。但此举风险极大，水道艰险，岛上敌情不明，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镇海’号及所有船只，绕岛航行，保持距离，不要进入西番火炮射程。仔细观察岛屿沿岸地形，尤其是‘礁石’所说的‘月牙湾’和可能的水道入口。派出舢板，由‘礁石’指引，小心探查东岸水文。其余人等，检查装备，备足五日干粮饮水，随时准备登陆。”萧景珩果断下令。他必须亲眼看一看这座岛屿，才能做最后决断。

船队绕岛缓行。东侧的“月牙湾”果然隐蔽，被突出的岬角环抱，湾内水静波平，沙滩洁白，远处林间隐约可见简陋的棚屋和炊烟，那应是“海民”部落的聚居地。但海湾入口附近，也有小型西式划桨船在游弋巡逻，显然葡萄牙人并未完全忽略这边。

“礁石”指着“月牙湾”南部一片植被特别茂密、礁石嶙峋的海岸，激动地说那里就是隐秘水道的入口之一，被珊瑚和红树林掩盖，极难现。

萧景珩仔细记下方位，又问：“岛上西番兵力如何？‘裂岩’手下有多少人？”

“礁石”努力回忆着，通过通事说：“‘苍白鬼’的大船有三艘，每艘大概有……有我们十个独木舟那么大（可能指载员百人左右？）。上岸的‘苍白鬼’大概有……这么多。”他伸出双手，翻了两下，又觉得不够，再加了一只手（可能指一百五十到两百人）。“‘裂岩’的人更多，可能有……这么多。”他张开双臂，画了一个大圈（可能指数百人）。“‘裂岩’的人有弓箭、吹箭，还有从‘苍白鬼’那里得到的会冒火的棍子（火绳枪），很厉害。但他们攻不上‘祭星崖’，那里有‘星语’的守护，还有天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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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众我寡，且敌有火器之利。萧景珩心中盘算，自己带来两百精锐，加上“海民”部落可能提供的援助，以及“祭星崖”上被困的“星眸族”战士，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必须奇袭，不能硬拼。

“今夜子时，潮水合适，你带路，我们乘小艇，从隐秘水道潜入。”萧景珩做出了决定，目光扫过周擎等将领，“挑八十名最精锐、水性好的弟兄，轻装简从，只带短兵、弓弩、火铳和三日干粮。其余人留守战船，由副将统带，泊于外海隐蔽处，若五日内不见我们信号，或遇敌攻击，可自行撤回‘新杭’，禀报夫人。”

“将军！末将愿同往！”周擎等人急道。

“我意已决。”萧景珩摆手，“岛上情况不明，人多反而累赘。此行重在联络‘星眸族’，探查敌情，相机行事，非为决战。留守责任重大，需防西番舰船偷袭，接应我等归路。”

众将知他决心已定，只得凛然应命。

是夜，月黑风高。萧景珩率八十死士，乘四艘加装护板、蒙上深色布幔的舢板，在“礁石”和两名“海民”向导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海面，向着那片看似绝壁的礁石区划去。

靠近“礁石”所指的区域，果然感觉水流变得诡异，暗流涌动，舢板摇晃不定。前方看似是密不透风的红树林和狰狞礁石，毫无通道。“礁石”示意众人噤声，他独自跳入水中，摸索片刻，竟在几块巨大的礁石缝隙中，推开了一扇伪装成珊瑚丛的、由藤蔓和浮木编成的活动栅栏！栅栏后，是一条仅容一艇通过的、幽暗曲折的水道，两侧是湿滑的岩壁和盘根错节的气根，头顶林木蔽日，月光丝毫透不进来，只有船桨划过水面的轻微声响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水道狭窄迂回，有时需俯身才能通过，有时又豁然开朗，露出头顶一线星空。空气中弥漫着咸湿、腐叶和某种奇异花香混合的复杂气味。足足划了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微光，水声也变大。钻出最后一段低矮的岩洞，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被环形悬崖包围的、直径约百步的隐秘小湾呈现眼前！湾内水清见底，泊着几艘简陋的独木舟。悬崖陡峭，高数十丈，仰头望去，可见崖顶有微弱火光，并有人影晃动。

“到了，这里就是‘星眸族’圣地的‘鹰喙崖’下。”“礁石”压低声音，指着悬崖上垂下的数条粗大藤蔓和依稀可辨的凿痕，“从这儿可以爬上去，上面有我们的哨兵。但夜里很危险，有守卫的‘星语者’和……‘石灵’。”

“石灵？”萧景珩皱眉。

“礁石”脸上露出敬畏混杂恐惧的神色：“是……是‘星眸族’用‘星语’唤醒的守护者，长得像大猴子，但浑身是石头一样的硬壳，刀枪不入，藏在暗处。只有带着这个，”他小心地从颈间取下一枚用细绳穿着的、散着微光的淡蓝色小石子，正是与萧景珩手中那枚“星核碎片”相似的材质，但小得多，“或者会念‘星语’的安抚咒，才能让它们不攻击。”

萧景珩接过那小石子，触手温润，体内那丝因接触“星骸之心”而产生的微弱感应似乎波动了一下。他点点头，将石子还给“礁石”：“你在前，我们跟上。保持安静，非不得已，不要动手。”

“礁石”将石子含在口中，率先抓住一根藤蔓，灵巧地向上攀去。萧景珩示意众人跟上，他自己也抓住一根藤蔓，肋下伤口传来刺痛，但他咬牙忍住，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

崖壁湿滑，藤蔓粗糙，攀登极为吃力。爬到一半，萧景珩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注视着。他猛地抬头，只见上方不远处的岩缝阴影里，两点幽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隐约能看到一个蹲踞着的、轮廓粗糙如岩石的矮小身影，正静静地“看”着他们。那应该就是“石灵”了。“礁石”口中的石子出微不可查的柔和光晕，那“石灵”眼中的绿光闪烁了几下，缓缓隐入黑暗，不再有动静。

众人屏息凝神，继续攀爬，终于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崖顶。崖顶是一块不大的平台，站着几名手持骨矛、脸上涂着星月图案油彩的“星眸族”战士，看到“礁石”和紧随其后的萧景珩等人，先是一惊，随即露出欣喜之色，低声用土语快交流着。“礁石”上前，出示了那枚小石子，又指了指萧景珩。

一名看似头领的战士走过来，仔细打量萧景珩，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那枚更大的“星核碎片”上，眼中顿时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右手抚胸，深深鞠躬，用生硬的、带着奇特韵律的汉语说道：“尊贵的……持有星瞳之石的客人……大祭司……等您很久了。请……随我来。”

穿过一片在月光下泛着奇异荧光的蕨类植物丛，又绕过几块刻满星辰图案的巨石，一行人来到了崖顶深处。这里竟然有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天然石洞，洞口被藤蔓和光的苔藓遮掩。进入洞中，眼前景象让萧景珩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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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空间极大，高达十数丈，穹顶镶嵌着无数出柔和白光的石头，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洞壁上雕刻着巨大的、难以理解的星图和人形图案，充满古老神秘的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水池，池水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深邃的、流转着星光的蔚蓝色，仿佛将夜空截取了一块放入其中。水池旁，矗立着几尊高大的、非金非石的雕像，形态古朴，似乎是人形，却又带着某种非人的特征，默默地守护着水池。